第一章(1 / 3)

那些年第一部

在開始寫我的故事之前,我倒上半杯可樂,點燃一根煙。我這人一喝可樂煙癮就犯,戒煙數次,都以失敗告終,對我來說更難戒的恐怕是可樂。

窗外大雪紛飛。據新聞報道,這是幾十年以來德國下得最大的一場雪。

時間過得飛快,掰指頭算算,我在德國已經生活了十幾個年頭。在這些年中我經曆了很多事情,開心的、不開心的、刻苦銘心的和永遠也難以忘懷的。思緒萬分,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從何寫起。

我閉上眼睛,傻嗬嗬地故作沉思狀。不出乎意料,“金子”這個名字首先在腦海中閃現了出來。既然這樣,我就從認識金子的那年寫起吧。

1999年的夏天,十七歲的我在北京過暑假...

1999年

認識金子是在1999年的夏天。

北京時間晚上八點,我撥通了呂琳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個陌生女孩兒的聲音,她嬌滴滴地問道:“您好,請問找誰?”

“請問呂琳在嗎?”我客氣地問。

“請等一下。”

呂琳接過聽筒:“你好。”

“您好,我是公安局的,請問您是呂小姐吧?”

“我是!找我有事兒嗎?”

“您涉嫌參與*活動,我們要拘捕您。”

“嗬嗬...劉峰吧?”呂琳笑嘻嘻地問。

“這就聽出來了?”我有點掃興。

“您那純樸的男糙音化成灰都聽得出來。”呂琳邊說邊笑,“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沒出去約姑娘啊?”

“別把我說得跟情場浪子似的,我可是陽光純愛少年。”

“惡心!找我有事兒麼?”通常如果呂琳直接問我有事沒事的話,便代表她自己有事,沒時間跟我鬥貧。

“這就不想理我了?唉!看出來了,你不愛我了。”我使出慣用的耍賴腔調。

“我這兒來朋友了。”

“是剛才接電話的那個妞兒嗎?”

“你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你家沒保姆。”

“去死!人家是我同學。今天下午我和她在我家策劃校運動會來著,完事兒後我倆聊天一直聊到現在。我看太晚了,就留她在我家過夜。”

“你什麼時候喜歡摻和學校裏那些破事兒了?”

“鍛煉一下自己嘛。對了,我這個朋友特別有意思,嘴特損,跟你有的一拚,要不你倆聊會兒?”

我這人天生爭強好勝,棋逢對手自然勇猛迎戰。“那就跟那個小破女孩兒說兩句吧。”

“你才是小破孩兒呢!”電話中突然傳出剛剛那個女孩兒的聲音。

呂琳嗬嗬笑道:“忘了告訴你,我家剛按了兩個分機,我的朋友一直在旁邊兒竊聽咱倆說話呢。你們聊吧,我聽著,嘻嘻...”

我被攻了個出其不意,不過立刻穩住了陣腳,略帶輕薄地說:“你說話聲兒夠嗲的,跟交際花兒似的。”

女孩兒立刻罵道:“我看出來了,你的層次與北京板兒爺不相上下,出口成糞,名副其實的廁男一位,幸會幸會。”我被女孩兒的幾句搶白噎得張口結舌。誰知這不過是個開場白,女孩兒的小嘴兒活像把機關槍,撲撲往出冒火:“...你這種人往偏僻胡同兒裏麵一擺還算配景兒。人賤嘴臭可能不是你的錯,這跟你的生活環境有密切關係,但出來亂噴就是你的不對了。”女孩兒損人的本事實是高明,我幾欲反唇相譏,都被女孩兒的快嘴強壓了下來。在一旁隔岸觀火的呂琳被逗得咯咯直笑。

“廁男同誌,今晚非常感謝你,因為你的出現,我晚飯最起碼得少吃一大半,有助於保持完好身材。謝謝,再見。”說罷,女孩兒“啪”一聲撂下電話。扯了半天,我居然一句話沒插上。

“嘻嘻嘻嘻...”呂琳幸災樂禍的笑聲傳了過來,“叱吒損壇的你居然也有今天,知道天外有天了吧。”

我嘴硬得要命:“你哪兒認識這麼一潑婦啊?忒沒素質了。”話音剛落,女孩兒的聲音突然又在話筒中響起:“廁男同誌,本來對你的人品還存有幾分僥幸心理,現在徹底定性為低級。在背後說人壞話是無恥的。拜拜!”又是掛電話的響聲。

我沒好氣對呂琳說:“這女的叫什麼?”

呂琳說:“她叫金子。”

“我他媽還銀子呢。”我咬牙切齒地損道,“一聽就知道父母是財迷。”

呂琳又笑。

“我大後天就回德國了,你怎麼著也得再見我一麵兒吧?”我說。

“你又不是不回來了。”

“萬一飛機垂直降落呢!”我從小就不忌諱自己詛咒自己,據說我這號人的生命力格外頑強。

“呸呸呸,童言無忌!那明天吧,我就明天有空兒。”

“那就明天吧。西單圖書大廈門口兒。把那個什麼金子也帶上。”

西單圖書大廈門口人潮洶湧,裏頭更是擁擠,或站或靠或席地而坐的蹭讀者遠遠超過買書者的數量。

我早來了半個小時,在一樓閑逛。為了顯出有點文化層次,我故意在哲學書架跟前攔住一個服務員問:“請問,有尼采的書嗎?”

服務員挺迷茫地看著我說:“尼采?好像有,就在這附近,您自己好好找找。”

費了半天工夫,我終於找到一本尼大哥的“論道德的譜係善惡之彼岸”。正巧以前上哲學課讀過這本書的原文版,我饒有興趣地翻閱了幾頁後,得出一個結論:翻譯水平太差。本來挺明白的一句話,從德文翻譯成中文後,變得晦澀難懂。要不說大多數中國人啃不到西方哲學的精髓呢,在語言上就給限製住了。

我從哲學欄逛到經濟欄,瞅見有個挺順眼的姑娘正在翻閱一本“西方經濟學”。我站到姑娘跟前,順手抽出一本挺厚的專業書,還沒等翻開,姑娘已然走開。翻了一會兒書,眼尖的我透過幾層人流,看到呂琳正東張西望地從門口走進來,身旁跟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姑娘。據推測此人必是那個金子無疑。

我偷摸走到呂琳身後,驀地用食指抵住她的後背,壓低聲音說:“別動,我是小偷。”

呂琳嚇得一激靈,迅速轉過身來,認清是我,立刻用手中的雜誌跟拍蚊子似的拍我。

我從容地邊挨拍邊看著呂琳身邊的高個兒姑娘說:“你是金子吧?”

高個子女孩兒雙手齊搖著說:“不是不是!金子今天得去學校,來不了了。我叫徐諾,是金子他們班的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