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
我沒開口,跟在我身後過來的珍兒已經跑過來,憤怒的吼道:“你敢這麼汙蔑我家夫人!”
“汙蔑?哼,禦醫說了,皇家的血脈生下來,耳後都是有一個胎記的,我家小姐生下的皇子就有,那個死了的卻沒有,還敢說不是?”
胎記?!
我恍惚間想起,楚亦君的耳後似乎也有一個暗紅色的胎記,但我看過就沒有再問,難道說——那是楚家的男人都會有的?
“你,你放屁!”珍兒這一次似乎是徹底的暴怒了,揚起手便要打過去,我一下子伸手,攔住她,她立刻睜大眼睛看著我:“夫人?!”
我淡淡道:“野狗咬了你,難道你還要咬野狗嗎?”
“那——”
我回頭冷冷的看了那個老婦人一眼,冷笑道:“珍兒,給我把護院叫來,杖責四十,若活著,扣米糧一年,若死了,善待家人。”
珍兒看著我一臉森寒的模樣,微微一愣,立刻大聲道:“是!”然後便轉身去叫人了。
夏葛衣也一下子驚了,衝下來對著我:“梁鳶青,她是我的人,你敢動她?!”
“滿嘴汙言穢語,欺蔑太子側妃,如果連這個小小的奴才我都管不了,那就隻有讓太子過來管了。”
夏葛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我一臉肅殺的表情和冷酷的目光,我站在她麵前,絲毫沒有退卻,當我的目光再落到那個老乳母身上的時候,她甚至嚇得後退了兩步。
若你們以為我還和以前一樣良善任人欺淩,那就打錯了主意,我善良,不代表不會生氣,尤其這個人戳到了我的死穴,我的孩子,我可以忍受任何的欺辱,但我的孩子,他已經早登極樂,我不允許世間任何的汙水潑到他的身上。
對峙間珍兒已經叫來了護院,那些人二話沒說便將那個女人按倒在地一陣棍棒,夏葛衣急得眼睛都紅了,但她卻一下子咬緊了下唇,真的不敢吱聲與我辯論,我冷冷的站在她的麵前,聽著那人被打得慘叫連連。
打到最後,那人連氣息都快沒有了,背上一片殷紅的血跡。
我隻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轉身便要走,站在我身後的夏葛衣似乎不甘心被我占盡上風,突然上前一步,冷笑道:“你以為是在汙蔑你嗎?梁鳶青,這件事連太子都知道,原來他還沒有告訴你,是可憐你,同情你,所以暫時瞞著你吧。”
我一下子回過頭,鋒利的看了她一眼,她似乎也微微一頓,但立刻做出一種虛張聲勢的笑容,說道:“你可不要忘了,我曾經說過,在我和他的新婚之夜你和季漢陽做出那種醜事,他去找過季漢陽之後,回來就一直酗酒,你知道,他問了季漢陽什麼嗎?”
“什麼?”
她使了一個眼色屏退左右,我想了想,也讓珍兒先退下,她這才說道:“他去問季漢陽,你們中的,到底是迷藥,還是催情藥。”
我一下子睜大了眼。
她冷笑著走上前來:“若季漢陽回答的是迷藥,他至於回來酗酒喝得人事不省,甚至跟我——都不知道?梁鳶青,你以為事情真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季漢陽瞞了你什麼,你從來沒去問過?”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對那一晚的事,已經完全沒有了記憶,隻是季漢陽醒來的時候說了他沒有做出任何冒犯我的事,所以我相信了他。
可是——若他真的說我們隻是中了迷藥,亦宸會酗酒嗎?
靜姝師姐曾經說,季漢陽試圖偷吻我。
難道——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好像靈魂都出竅了一樣,半天回不過神,過了好一會兒,耳邊才聽到了一點模糊的聲音,竟是她懷裏的孩子,不知為什麼驚醒了,正捏著小拳頭在哭。
夏葛衣頓時慌了神,急忙輕輕的晃著孩子弱小的身體,那張原本陰冷輕蔑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憐惜而溫柔的表情,好像自己懷裏抱著的是一團雲,稍有不慎就會飄走一樣。
我低頭看著那孩子,隻覺得心頭像是刀絞一樣的痛,我抬起頭,狠狠的看了她一眼,轉身便走了。
這一路我的腦子裏已經完全亂成了一團麻,唯一清晰的是——亦宸他知道,可是他不告訴我……
難怪那天,我問他,孩子像我還是像他的時候,他的聲音那麼奇怪,原來那個時候他說的“下一個”,是這個意思……
他是想將這件事永遠的隱瞞下去,不讓我知道我曾經“背叛”過他?
我木然的一步一步走,整個人生硬得好像一個木偶,珍兒在前麵看到我,急忙走過來:“夫人,夫人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我沒事。”
“夫人,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大好啊。我們還是不要出去了,回去休息吧,我給你叫大夫來看看。”
我看了她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便朝著我們來時的路走,這一條路正好要經過別苑中特設的書房,遠遠地我就看到前方有一些人迎麵走過來,其中一個特別熟悉的身影,高大壯碩,穿著一身簡單的墨色長袍,臉色蒼白顯得有些憔悴,但麵色依舊凝重,似乎在說著什麼。
我們漸漸走近,才聽見他道:“立刻調集人馬,明天返回洛陽,一定要在夏仲廷反擊之前趕到,截住呼延郎的人馬!”
“是!”
他說完一抬頭,便看見了站在前麵的我,臉色微微一變,立刻道:“鳶青?你怎麼在這兒?”
不知為什麼我一下子就撲了上去,當著他身後那些副將和將士的麵一下子用力的抱住了他。
他也有些震驚,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性格使然,我從來沒有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做過任何親密的動作,他似乎也不敢相信,過了好一會兒才低頭看著我:“鳶青?你——你怎麼了?”
我緊緊的抱著他。
“鳶青?”
抱了很久,直到我感覺自己心裏那種幾乎快要裂開的傷痛不那麼致命了,才慢慢的抬起頭,看著他,他顯然知道我是哪裏不對勁,疑惑的看著我:“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我衝著他搖了搖頭,又說道:“你剛剛說,你們要調集人馬回洛陽了?”
“嗯,明天動身。你就——”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立刻打斷他道:“我和你一起去!”
“一起去?”他看了我一眼,立刻說道:“這怎麼行?你剛剛——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經不起這樣的顛簸。更何況,洛陽戰事正激烈,那裏比雲州危險多了。你不能去。”
他的話一說完,我就伸手去抓住了他的手。
“我一定要去!”
大概是我如此倔強的話和堅定的眼神,讓從來習慣了我溫順的他也有些意外,局促間他揮了揮手,屏退左右,然後看著我:“你到底——怎麼了?”
他的手掌厚實而溫暖,被那雙手握著的時候有一種格外安心的感覺。
而他的眼睛,曾幾何時,那雙屬於“天朝第一人”的沉靜無波的眼睛在看向我的時候,已經完全破碎了當初的冷冽無感,總是充滿了柔情,好像恨不得將我捧在手心裏嗬護一樣——他所有的弱點,都是我,我就是那個可以傷害到他的死穴。
我已經讓他,受了太多的傷了。
我輕輕道:“我隻是——不想留在雲州了。”
簡單的一句話,也沒有剛剛那種強硬的感覺,但亦宸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他看著我,過了很久才說道:“你要明白,北上洛陽,我們所要麵對的,是戰爭。”
看著他的眼睛,我也慢慢說道:“我曾說過,我不做被你保護的女人,我要做和你並肩而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