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葛衣已經死了,現在看著讓她刺眼的人,就是我。
還有我手中的孩子。
若說對於楚亦君,我過去帶著怨恨,那麼對於她,就隻有恐懼,純粹的恐懼,她並沒有對我動過手,但最可怕的是,她隻用動動嘴,就曾經將我逼瘋。
一雙溫暖的大手撫上了我的肩膀,回頭一看,是楚亦雄站在我的身後,好像一座堅實的靠山一樣。
他在我耳邊低聲道:“別怕。”
我回頭對他一笑。
因為楚亦雄的到來,這一次回長安自然意義與別不同,我們都走到了東宮正殿,算是正式的接見我哥這位北匈奴單於,大概是先前已經有先行軍回到長安通報了這個消息,正殿上早已經設下了酒宴。
剛剛入座,大殿外便出現了幾個人,似乎是楚亦君在宮中的心腹,走到他的麵前跪下一拜,就立刻站起來,走到了他的身邊,其中一個附耳說了什麼,楚亦君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起來,立刻轉頭看了我一眼。
怎麼了?
李袂雲坐在一旁,沒有聽到那些人具體說了什麼,但也感覺到了不對,尤其看見楚亦君已經站起來了,立刻上前:“殿下,出什麼事了?”
“季漢陽被劫走了。”
“什麼?!”李袂雲大驚失色,急忙道:“怎麼回事?誰做的?”
“目前還不清楚。”楚亦君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不過潛入天牢的,隻有一個人,似乎對那裏的環境非常熟悉,一擊即中。”
李袂雲也惡狠狠的回頭看向了我。
我索性站了起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懷疑是我做的?”
“難道你還想說不是?梁鳶青,你和季漢陽的關係也不用我們說了,你不是寧死都要保護他的嗎?現在楚亦宸也死了,季晴川也走了,關心他的人還有誰,不就剩下你了?”
我冷笑了起來:“莫非你們以為我有分身術?跟著你們去了鳳翔,還能留下一個分身在長安作亂?”
“你有沒有分身術我是不知道,”李袂雲一步一步的走過來,走到我麵前,死死的盯著我:“但是你想要做什麼,我還是很清楚的。”
我好整以暇,輕輕的拍了拍懷中睡得有些不安分的孩子,然後笑道:“我在想什麼,你未必知道,若你知道了,你不一定會離我這麼近。”
她的臉色變了變,竟也是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這時楚亦君也走了上來,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袂雲,現在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季漢陽被劫是剛剛才發生的事,還有機會補救。”
說完,他對那些下人道:“傳令下去,封閉皇城九門,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一個人離開長安!”
“是!”
“就算能逃出天牢,我也讓他插翅難飛!”
這最後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不知是在心中詛咒著季漢陽,還是說給我聽的。
這時我哥站起來走到我身邊,眼中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道:“看起來皇子殿下現在是有要緊的事做,本王就不打擾了。”
“抱歉。”
“正好,本王此番到長安,也想會一位故人,相信他現在,應該還在太極殿吧?”
楚亦君倒是愣了愣,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半晌才點了點頭:“不錯。”
我上前道:“既是如此,哥,我帶你過去。正好,這個孩子也應該去見見長輩了。”
楚亦君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寒光,顯然對於這個孩子,他並不會像之前以為是夏葛衣的兒子那樣欣然接受,但此刻也沒有時間多說什麼,隻是揮了揮衣袖,道:“鳶青,你們去吧。”說完他便和李袂雲快步的走了出去。
我與楚亦雄便朝著太極殿走了過去。
這一路上仍舊崗哨繁多,我和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隨便交談了幾句,而且我看他一回到皇宮中,眼裏還是浮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恍然的神情,畢竟,這裏曾經是他的家,可到現在,隻是一個做客的地方。
走過一處廊橋的時候,他才突然開口,聲音很低沉:“是你做的?”
這裏四周都沒有人,廊橋的兩邊是寂靜的湖水,冬天這裏已經凝結成了一麵鏡子,將所有的聲音和活氣都吞噬掉了,一片寂默。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怎麼,你是真的有分身術?”
“在我離開鳳翔的時候,其實身邊一直有影衛跟著保護我,隻是我和季晴川都沒有發現。後來被他們劫入長安,還是留下了一個人聽我召喚,在楚亦君帶我去鳳翔的前一天晚上,我把這件事交代給了那個影衛。”
其實,當他們抓起季漢陽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定下了這個計劃,後來去天牢,名為去看他有沒有被虐打,有沒有危險,實際上是在心裏默記下了所有崗哨的位置,看守的人數,還有季漢陽那個牢房的方位。
雖說影衛是經過嚴格的訓練,武藝超群,但畢竟隻有一個人,深入天牢去救人,還是要擔風險,萬一被抓住,我和孩子,加上季漢陽,都要受到牽連。
幸好,那影衛不辱使命!
“鳶青,”我在心裏慶幸著,突然聽到他叫我,抬頭一看,卻見他眼中盡是笑意:“你真的,比以前堅強多了。就算沒有人陪在你身邊,我覺得,也可以放心了。”
我愣了一下,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幸好這個時候,我們已經走到了太極殿外,他又問了一句:“對了,季漢陽現在在什麼地方?楚亦君這樣封閉了皇城九門來找他,隻怕他——”
“你放心,他在一個楚亦君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哦?”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了進去,站在門口的護衛似乎已經得到了指令,紛紛朝我們行禮而並沒有阻攔,當我們走進大殿內,第一眼就看見楚懷玉,他正麵對著我們,和一個人在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