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說過,不會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但現在她堅持要走,太子也一定會傾盡所有的護她周全。
所以,當他提出辭官追隨她北上的時候,太子並沒有阻攔,隻是走到他麵前,季漢陽以為他還會再次提醒,鳶青是他的,可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卻慢慢說道:“告訴她,我會等她。一直等她!”
太子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向來是伸手去奪,而從未等過,可是為了她,卻已經耗盡了今生所有的心力一般,逼不得,留不得,季漢陽也知道,對於太子的利用,對於楚亦君的死,她心中有恨,有怨,更何況如今二人的身份,肩上所擔的責任,已經不能讓他們拋卻一切,毫無顧忌的相守。
他躺在一張羊皮上,隔著搖曳的火光靜靜的看著她,她白皙的臉被火光映得通紅,也有些陰晴不定,不知那眼中閃爍的是不是淚光。
一陣冷風吹過,他看到她縮了縮肩膀,便起身拿起一件外衣,走過去披到她身上。
“謝謝你,漢陽。”鳶青抬頭看他,微笑著道。
季漢陽靠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為什麼不連夜趕去王庭?”他輕輕的問道,其實他們離北匈奴王庭已經不遠,若是在傍晚的時候她肯堅持趕路,現在一定已經到達王庭了,不用幕天席地在這冰冷的雪原上過夜。
鳶青卻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並不回答他。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她隻是希望能在今夜,最後的逃避,輕鬆這一夜,到達了王庭,繼承了王位,她的人生便無法在回頭。
季漢陽低頭看著瘦弱的她,也覺得很心疼,她明明隻是一個女子,一個當初走在禦花園會輕輕默念“此物最相思”的小宮女,她這樣的精致敏感,本應該享盡世間萬千寵愛,諸般繁華,然而命運捉弄,讓她經受的都是無盡的折磨,若她身邊有一個人,肯拋卻所有,帶她遠離這一切,她會不會——
“其實,我可以帶你走的。”
他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句話,自己的心也是狠狠的一痛,卻已經覆水難收。
這些話,在他心中徘徊了這些年,也許是應該找一個機會,統統的說出來,哪怕得不到回應,哪怕一切隻是一場空。
“我可以帶你走,不管任何人,不管任何事的帶走你。”
……
“我們可以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會——好好的對你,給你的下半生一點幸福……”
身邊這個溫熱的身體慢慢的朝著他靠了過來。
季漢陽的聲音在風中微微的顫抖,低下頭看著她——
“我忘了問你,你會愛上我嗎?”
鳶青的頭已經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可是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也輕輕的合上了,她的呼吸均勻,睡容平靜,好像找到了什麼堅強的依靠一般。
“你會忘了太子,愛上我嗎……”
季漢陽的聲音越來越輕,低頭看著她的纖長的睫毛在風中微顫著,他幾乎也哽咽了,隻能輕輕的,一遍一遍的叫著她的名字,最後也隻是化作了一陣溫熱的風,吹進了她的耳朵裏。
第二天,太陽再次升起,他僵硬了一個晚上的身體,終於在身邊這個人睜開眼睛之後,才能開始動彈。
鳶青睜眼看到他,立刻有些臉紅的:“對不起,漢陽,我昨晚怎麼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他笑了笑:“能睡是好的。”
“你就這麼守了我一夜?你有沒有著涼?”
“我壯得跟牛一樣,怎麼會著涼?”
鳶青笑了起來,那張帶著一絲倦意的臉還是因為這樣的笑容,在陽光下顯得容光煥發,馬車那邊珍兒已經招呼起來,快些趕路,中午之前就能到達王庭了。
他扶著她上了馬車,然後跟車夫一起坐在外麵,趕著馬車朝著北匈奴王庭飛馳而去。
還沒到達王庭,已經有北匈奴的士兵前來迎接,北匈奴的老單於早已經在前方列陣以待,等馬車停下,所有人都在城門口迎接的時候,季漢陽跳下馬車,伸手掀開了簾子。
溫暖的車廂內,珍兒正抱著孩子好奇的朝外張望著,而鳶青,卻裹著一件狼皮大衣,蜷縮著身體靠在車廂裏,沉沉的睡著。
他微微一愣,珍兒低聲說道:“季大人小聲點,夫人剛剛一上車就睡著了。”
季漢陽沉默了一下,進去將她抱在懷裏,抱下了馬車,周圍的人似乎也都明白了什麼,那麼大的排場卻不聞一人咳嗽喘息,隻有他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大步朝著城門走去。
懷中的這個女人,依舊柔弱,睡得那麼深,那麼沉……
好像昨夜,她從來沒有入睡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