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什麼來著?我冥思苦想了半天,終於想了起來。
安寧。
很靜好的名字,筆畫簡單,寓意又好。
我本來覺得她很中性,現在卻覺得她女人極了,大抵世間所有的美本來是沒有情感的,添上一些元素之後才有了深遠纏mian引人遐思的餘味,所以電影裏男女定情時會有低回纏mian的背景音樂,很多年之後你未必記得故事情節,但會記得那個美麗的場景,現在沒有音樂卻有夕陽,夕陽給橋上的女子鍍上一種有點頹廢有點慵懶的豔色,風情極了。
安寧在橋上站了蠻久,似乎是在想什麼事情,過了好一會兒才走。不知是否我多心,我覺得臨去之前她回頭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個城市真的很小,我剛撞見安寧,拐一個彎就看到束晟繼。他站在路邊,臉紅紅的,咬牙切齒著,看起來有點猙獰。我沒見過他這種表情。前後串起來想想,我走過去衝他笑笑:“和你小師叔吵架了?”
束晟繼扭過來頭來,臉上的表情還沒完全調整好,硬擠出來的笑臉比剛才咬牙切齒的樣子還猙獰,他深吸了兩口氣終於緩過勁來:“小師叔?”
“我剛才看到你小師叔過去,就一兩分鍾前。”
“啊?我沒看到她。”他的眼睛透亮,不似作偽。
我的推理失誤,從頭再來。想那麼多幹嘛,直接問不就得了,當事人正杵在我麵前,臉上的怒色還沒完全消失呢。“誰得罪你了?剛才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束晟繼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睫毛忽閃忽閃著:“有嗎?”
“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也就是隨口一問。束晟繼真要告訴我,我還不想聽呢。
“今天下班挺早的啊?”
我含含混混地道:“沒下班呢,請假出來溜達一圈。”
束晟繼“哦”了一聲,道:“過兩天師父和師兄大概會過來。到時候再找你。”
我剛想問找我幹嘛,猛然想起來。嗬,可能春天暖融融的陽光和風真的太安逸了,而安逸的生活對腦細胞有損。我現在其實不怎麼關注我到底是人是妖是人妖還是妖人又或者是那個什麼“神之子”了,分類法不會改變我的屬性。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懶散的做什麼都嫌麻煩,沒什麼追求的家夥。不過先天宗對我應該還是挺好奇的,對他們來說,我也算珍禽異獸的一種吧?大老遠跑來一場,隻要別把我切了放在顯微鏡下觀看,給他們研究一下也是無妨的。
和束晟繼告辭,慢悠悠地在夕陽底下晃回奶茶店,點餐,收錢,差不多到點了,下班。
重華坐在摩托車上,一個女孩用磕磕巴巴的英文和他搭訕,重華沒什麼表情地對她說:“說中文。”
女孩一下子臉紅了,反應過來之後急忙讚美:“你的中文說的真好。”
重華沒理會她,踩了下油門:“上來。”
女孩有點驚喜又有點羞澀地猶豫著:“這樣不好吧……”
我笑笑,跨上車去坐著,車子在夜晚裏轟鳴著一下子躥了出去,女孩的嘴張得能吞一個茶葉雞,這一幕,我不是不得意的。大抵女孩子都會有這樣一個夢想吧,英俊而冷漠的男友對別的女人不理不睬。
車子上了路卻沒有在熟悉的地方拐彎,而是筆直地往前開,是出城的方向,月色皎皎,江水淼淼,風捎來蟲子的呢喃。
我問重華:“去哪兒?”
回答很簡潔:“踏青。”
“踏青?”我有點納悶。春天踏青是挺傳統的娛樂節目,不過沒聽過晚上去踏青的。
“晚上月亮好。”
“哦。”
“對修行有好處。”
原來如此。
“你不高興?”
“沒有啊。”
“我覺得你最近都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有嗎?”我自己覺得我過得朝氣蓬勃激情無比啊,都學會砍價了,計較是因為珍惜。
但顯然重華不這麼覺得。
“是不是在水月妙境裏被嚇到了?”
“嗯?”
“你沒什麼妖力,所以沒有捉妖的自覺,你變成蜘蛛了還是像人一樣生活。水月妙境不一樣,那裏是真正的妖怪,給你衝擊挺大的吧?”
重華的思維居然這麼細膩,我有點吃驚。仔細想一想,好像真是他說的這樣,從我第一次變蜘蛛到現在也有好幾個月了,最初不是沒有衝擊的,但沒用多長時間,我就很好地接受了自己的另一個形態。變成蜘蛛又如何?最多不用花錢買飯而已,我還是要租房子,還是要像一個人一樣生活。水月妙境就完全不一樣,那是一個更直接地崇拜力量的地方,如果我在水月妙境生活,現在多半在拚命增進道行,因為怕被別的妖怪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