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反問:“感覺?哪一種感覺?”
“感動,心動之類的吧?”我也不太能夠確定。
老板放下抹布微微笑道:“感動和心動,這兩種感覺差得很遠吧?”
“會嗎?”我倒不這麼覺得,人總喜歡把身邊的人事物分門別類,然後套進一個專有名詞的框框,就好像所有的東西夠可以用確定且唯一的名詞界定,然而這種分界線真的存在嗎?我很迷惑:“打個比方吧,就像A是我朋友,B是我的同學,這兩種說法到底有多少區別呢?實際上一個人可以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同學。說回感動和心動,某某人讓我很感動,但是我沒辦法對他心動,這種說法經常聽到,可是真的不會從感動裏衍生出心動嗎?日複一日的感動,也許就會有那麼一個瞬間,讓你意識到那個人對你來說意義非常,於是你怦然心動,這種事情也是可能發生的啊。”
老板糾正我:“既然有可能發生,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永遠不會發生。”
“誰能肯定呢?我的意思是說,誰能決定這一切?生活不是寫小說,我說A喜歡B就是A喜歡B,A討厭C就是討厭C,他們無法脫離我的既定思路生存,隻能沿著我設置好的道路往前走,實際上我寫小說的時候都未必能主宰一切,我剛開始寫的時候ABC都是我的棋子,由我控製前進後退,到了一定時間他們便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想法,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完全決定他們的選擇。”我拉拉雜雜的,越扯越遠,差點忘了自己想說什麼:“哦,老板,你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阿Cat?”
老板答得很含蓄:“她是個小女孩。”
“哦。”我了了。
“再說,她也未必是真的喜歡我。”
這倒是。我也這麼覺得。
下午我又撥了兩通電話給阿Cat,通通是用戶不在服務區,這家夥到底上哪兒去了?我正冥思苦想著,手機響了,是束晟繼:“店裏忙嗎?”
“這個點沒什麼人。”
“染也是。”束晟繼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比他本人成熟一些:“那你現在過來一趟吧,師父說要幫你看一看。”
我向老板告了假,想起昨晚的怪異經曆,心裏便不由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腳下的步子也就越放越慢,恨不得把這短短的幾分鍾路程拖得和海角天涯一樣長,然而再怎麼拖遝,該走完的路程還是走完了,站在染的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死就死吧,用力推開玻璃門走進去。
酒吧裏果真沒什麼人,一眼望過去,一切如我昨夜所見,安寧抽煙的姿勢,束晟繼低頭把玩酒杯的樣子,道長穿的衣服,都和我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樣,我不禁打了個冷戰,有點想轉身就跑。
我這是怎麼了?拋掉無謂的念頭,我走到吧台旁邊,輕輕說了句“hi”,安寧和束晟繼都沒搭理我,倒是道長站了起來:“相姑娘,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倒。又是這一句。上一次在赭霞山他也是邀我出去走走。道長除了走路就沒別的項目可以選擇嗎?腹誹歸腹誹,我老老實實跟在道長身邊用腳丈量長街。
這條路是通往河邊的。未搬家之前,我還是經常到這裏來玩的,看水能讓人心情平靜,水是最光滑的綢緞,能撫平人心上的褶皺,水有形體卻無形狀,水百變而又堅持自我,你能輕易把水攪渾,水卻能很快自我沉澱,我曾想過要做一個水一樣的人,或許不夠堅強,卻足夠柔韌,能坦然應對生活中的一切波瀾。搬了家之後不再往這個方向走,我便很少來看河。
道長走到一塊大石旁邊,大概是習慣了打坐,很順溜就盤腿坐了下來:“相姑娘現在同那個蛇妖在一起?”
“是。”我摸不準他是什麼意思,便隻說了一個字。
“你們在一起未必是好事。”
“道長的意思是指?”我做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道長打了個響指,一張淺藍色的畫軸樣的事物在我麵前徐徐展開,不禁讓我想起了北京奧運會的開幕式,真的和那個挺像的的,古意盎然的畫軸上慢慢浮現出些畫麵,初時很模糊,後來越來越清晰,是蛇,許許多多的蛇,旋轉著盤在天花板上,樓梯上,門框上,我定定地注視著這條充滿了蛇的走廊,漸漸看了出來:“這是我現在住的地方。”
道長點點頭:“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