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沒有頭的屍體,切口處的肌肉已開始收縮,露出的傷口不停地往外噴著血,四肢抽動了三兩下。
把她的頭連根切下,一下拔了頭發、眼睛和牙,擺在草墊上後,源三郎立足於血泊中,雙手抱懷,不可一世地說道:“準備筆墨!”
“說動手就動手啊……”玄心齋一邊想著一邊嘴唇發紫地呆立在旁。
門人們似乎還在找源三郎。本該寂靜的官邸深處如今裏裏外外盡是腳步聲,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微亮的房間內發生的事情。
玄心齋苦著臉問道:“萩乃小姐那邊怎麼辦?”“拿紙筆來!”源三郎打個哈欠道,“家兄已與司馬先生有約在先,將萩乃許配於我。雖未見麵,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可剛才那個女人說司馬老先生已時日無多……”源三郎沉默不語。無奈,玄心齋隻好拿來紙硯,源三郎落筆疾書:“雖說有強娶之妻,豈不知亦有自來之婿。近日,我將登門拜訪,侍奉道場,相伴萩乃小姐左右。”
然後,源三郎一步步向人頭走去,蹲下來用手掰開人頭緊閉的嘴,把那封信塞入口內。
“把這個送往妻戀坡。”接著又打了個哈欠。人頭信……玄心齋神情緊張地點了下頭。在女人屍體旁的源三郎目光停在一張白色紙片上,抽出來一看,如同密信:“老先生離死不過三兩日,務必阻止伊賀狂徒入江戶。”落款是峰丹波。
“此人乃司馬道場代的武師,深得蓮夫人器重,說起來還是妻戀坡的守城家老呢……”
“哼哼,一丘之貉!”源三郎說著看了信的另一端道:“這個接信方的與吉又是何人?”
“手鼓與吉—受雇於三島之宿?因為十分機靈,他一直是很老實的人。想不到是司馬家的內奸……”
玄心齋話正及此,門外走廊眾多腳步聲越來越近。
二
“長老在哪裏?不,不……不好啦!”“不許開門!有什麼事在外麵說!”隨著玄心齋大聲一喝,室外走廊裏的眾人一同跪下道:“猴壺不見了!”
房內的玄心齋背靠室門,臉色頓時一變。“什麼?猴壺?你們幾個,難道沒人有頭緒嗎?”“這……一個叫手鼓與吉的人不知所蹤。”“啊!被騙啦!應該走不遠。把整個品川翻遍也要找到他!”玄心齋一聲令下,這些伊賀的年輕武士立刻四散而去。“少爺,您聽到了吧,那個手鼓與吉帶走了猴壺。據我所知,這家夥是受妻戀坡峰丹波之命,受雇於三島,才順利潛伏進來的……哼!”
“是啊。”源三郎臉上無悲無喜,聲音也淡如止水,“這才讓今晚這女人和與吉聯絡上,潛伏進來。無論如何,一定要奪回猴壺。”
“遵命!”玄心齋也扶著刀柄退了出去。這猴壺據相阿彌和藝阿彌所編的《茶具錄》記載,乃是朝鮮進貢的茶壺,更是有“名物帳之首”之稱譽,是名滿天下的名器。
有些茶具因為是釉製而成,所以小有名氣。此外,也有像“霞”、“曙”等這樣以各地茶人的喜好而出名的。不過這個茶壺因為一邊耳朵有缺損,故以瘦耳猴為名,成為柳生傳家之寶。
此行作為源三郎的聘禮,沿途一直對這茶壺格外慎重,更以對大名的方式加以保護。而就因為在江戶邊上的品川居住的關係,這把猴壺居然被司馬道場的間諜—手鼓與吉給輕易盜走了。
聳著肩的柳生門人一個個邊喊邊來來回回地奔走,將品川圍得水泄不通。負責送人頭的小卒出了門,懷抱的塞信人頭用油紙包著,上麵印著柳生家紋。他趕夜路往妻戀坡而去。
雙方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驛站裏,人們的擔憂成了現實。春天有禦殿山的櫻花,秋天有不可不看的海晏寺?的紅葉……品川,這個江戶的門戶,在如此深夜,隻見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燈火,仿佛是夏天裏一處滿是螢火蟲的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