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夜裏折騰了一回,幾人都起晚了,到底記掛著趙八,胡亂用過早飯,將謹兒抱好,就過去探視。
地上薄薄一層白色,雖沒在下雪,可天還陰沉沉的,又刮了北風,吹在人身上竟像直接打透了衣衫。直吹的杜家二人一路小跑到了隔壁。
趙八方勝二人正放了炕桌吃飯,想是昨夜折騰的今日起晚了。見二人進來,趙八就招呼一聲,問了吃過了,就讓杜家三口自便,自己且填肚子。
好容易等他們吃好收拾完,杜仲平就問:“八哥,不是說五六日就回的,怎麼過了這許久才回?家裏都急得不得了了?”
趙八搖頭:“真是說不得。以前並未覺得,怎地才二三年人就變了。”
引得幾人更好奇起來,連連追問。趙八道:“原來並未走遠的,隻是獵物不及往年豐厚。如今各家都不缺衣少食的,今年收成又好,盡夠家裏嚼用的,都有心要回來的。隻是偏有人要往山裏頭走,一說回來就拿話擠兌的人難受。走了幾日又打了些麅子山雞的,又起哄要找什麼人參,說什麼頂值錢的。真是氣人得很。要不是是裏正看日子久了恐要變天,強拉回來,還有的扯呢!”
原來這裏都是久隨袁將軍打仗的,大部分老家並不在這裏,或是老家沒人了,就如趙八方勝這樣的,或是就地娶了媳婦成了家,舍不得走的,或是老家並沒根基,想把家人接來養活的,就留下開荒種地。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在一起也有照應,就選在青牛山腳下做起了莊戶。雖說解甲歸田,到底正經種過地的少,前兩年收成就不怎麼好。
按說當了那些年兵,多多少少也都攢下些銀錢,隻是往常都是營裏管吃管穿,並不用自己操心,一旦真正自己過起了日子,手頭就緊起來了。又有要添置東西娶媳婦的,又有落下傷病要調養的,真正進得少,出的多。
沒法子,裏正就在每年秋收後,將些身手好的進山打獵,也好添些進項,幾年下來,竟成了定例。
隻是如今種地也種熟了,收成也好了,並不非指望這點子東西了,隻是活動活動過過癮,也就罷了。誰知有幾個今年將老家的人也勾來養活,登時就手緊起來——添了幾個人的嚼用不說,穿的蓋得都是事兒,這裏可不比南邊,冬日裏必要厚厚的棉衣的才抗得住。且冬日長,天寒地凍的,做工都無人要。因此無法,隻好將主意打到這上邊來。隻是不巧沒什麼大收獲,才有了這出。
聽得趙八說出緣故,杜家二人隻是當故事聽罷了,方勝卻長長歎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往這邊來的隻怕都是精窮的,都指望著這邊的吃飯,又沒什麼手藝,能怎麼辦呢。隻是怎麼又扯上什麼人參不人參的?”
趙八道:“正是為這個才氣的!丁三狗如今越發惹人厭了,都是他挑的頭。”
原來這村裏有個叫丁三狗的,以前覺得還好,在這安定下來後卻越來越覺得小氣了。大家知道他老家還有人要接來養活,所以也並不怪他,隻是心裏頭越來越覺不痛快:相熟的人家請吃飯,他知道了就是必到的,卻從不回請,恨不得連人家碗都端回去;農忙時竟還去別人家借農具,誰家不要用的?還時又不給人家清理幹淨——家家農具都是花了不少錢請鐵匠打的,時時要用的,哪個不愛惜?
林林總總加起來,越發沒人願意和他打交道。這會丁三狗也將家人接來養活,一個歲數大的娘,一個瘸腿的大哥,全都指著他。他人雖小氣,卻肯養著年老的娘和大哥,大家夥兒覺著這人良心還是好的,隻是家裏難些,因此有什麼都算上他一個,並未拋下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