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六月中,眼看著就要入伏了,天氣越發的熱起來。
地裏已經鏟過了一遍二遍,如見莊稼已經長得高壯,不像一開始那樣怕被野草欺住,眾人心裏都有了底。眼見莊稼長得好,隻要沒個旱啊澇的,收成一定錯不了了。莊家人可以趁著這個時候歇一歇,等著鏟三遍地的時候來就是了。
俗話說的好“頭伏餃子二伏麵,三伏烙餅攤雞蛋”,入伏定是要包一回餃子的。
杜家在院子裏搭了個棚子,底下裝了一盤磨,如今不用走老遠去磨麵,自是方便的多了。自家又有驢,更加省力。既然要吃餃子,套上驢,磨就是了。
麵好得,肉餡不好得。天氣熱起來,賣肉的都怕肉賣不出去,放著就壞了。偏偏買肉的也怕買回去吃不完,白放著壞了。一來二去的,倒是沒人肯在夏天殺豬賣肉了,吃肉也就成了問題。
好在,青牛村靠山,周圍總有些靠上山打獵為生的。平日裏打了兔子、野雞、麅子的,就愛拿到集市上賣。這不,杜仲平就帶著謹兒從集市上買回了一隻野雞和一大塊麅子肉。
至於為什麼杜安的活兒叫杜仲平給搶去了,可就得說說趙八了。
話說趙八自從和杜家兩個說了自己和方勝的事,又得到了杜家二人的支持,還是不是嘴上說說的那種,而是行動上直接有表示的:杜安特別有眼色的說服了方勝留在家裏做飯,沒跟著去下地;杜仲平又幫著方勝出主意找事情做,本來和杜家就很好,這下趙八就更喜歡這倆人了。
趙八本來就是話多的,遇著和性子的,更是說起沒完沒了,虧得杜安也是個能說的,也和他說得到一塊兒去。隻是兩家人現在天天在一起,沒什麼特別的事好說,趙八也就翻起了老黃曆,把剛安家的事情又說一遍,鄭重的告訴杜安:“這要做個要擔當的男人,就得家裏家外都拿得起,像是這些種地鏟地收地的活兒,咱們自己就安排好了,不讓家裏人跟著挨累,這就是本事!若是在外頭有人說,那個誰誰家的真命好,一點兒不挨累什麼的,咱們臉上多麼光彩!要是要是有人說,哎呦,那個誰誰家的真是造孽了,天天跟著下地幹活,都沒口歇氣的功夫,我跟你說,咱們出去,腰杆子都挺不直!”
杜安眨巴眨巴眼:“這是人夫妻倆個的說辭吧?你們是夫夫,勝哥可是個大男人,讓他知道了這話可饒不了你!”
趙八擺擺手:“他身子骨要是好的,我也不會這樣,自然一起下地幹活。可是你勝哥落下病根子了,幹不得重活。我自然知道他是男的,天天跟我睡一個炕上,我能不知道嗎?隻是雖然都是男人,也分幹這賣苦力的和那動腦子的。我的意思,咱們得能撐得起來,讓家裏的不用操一點兒心,可著勁兒的動腦子,哪怕他動腦子動不出什麼名堂來,也不用犯愁,時時都有飯吃,餓不著他,凍不著他,我就知足了。”
又問杜安:“你舍得你家小秀才下地鏟地,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的?”
杜安連忙搖搖頭,他家平哥兒可不是應該幹粗活兒的。
“那就是了,所以你就得給他撐起來,讓他想教書就教書,不想教書了,在家寫寫畫畫的,不也挺好?”
杜安至此,天天跟著趙八學習怎麼能做一個“撐得起家”的男人。
這會兒,他正和趙八對著一堆藤條編土籃子,預備過幾天起土豆呢。
等到杜仲平進了家門,杜安才注意到天已經晚了,忙著接過東西,進廚房去忙了。一邊忙還一邊說:“不是讓你叫我嗎?大熱天的,在家裏涼快著多好。”
杜仲平撇撇嘴,這一陣子不知道怎麼了,杜安像是想化身全能似的,家裏家外,房前屋後的,都忙和到了,弄得自己隻能閑的喝茶,越發像個被養著的米蟲了。這大熱天的,杜安已經夠累的了,還叫他出去買肉買菜的,自己心裏也不落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