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八覺得吧,自從身邊多了個謹兒,這家裏就覺得熱鬧不少,如今小謹兒抱回隻小狗,家裏竟比從前熱鬧了十倍。
謹兒抱回的這隻小狗,全身烏黑的毛,許是從北邊來的緣故,這身黑毛比本地的狗要厚得多,偏偏這小狗本來就是吃的有點兒圓,簡直就像是個黑色的圓團子。全身上下隻有眼睛上頭有兩撮兒白毛,冷不丁的一瞅倒像是長了白色的眉毛。眼睛也是水汪汪的,每當謹兒抱著小狗,一主一寵四隻眼睛望著你的時候,幾乎就沒人能拒絕小孩兒的要求。謹兒靠著這一招把家裏幾個大人吃得死死的。
要說這小狗也是真靈,它好像知道誰是和它一家一樣,從不吃外人的喂食,哪怕家裏給它準備的隻是苞米麵熬的粥,而外人給的是烤的家雀兒也一樣。它這一舉動讓謹兒在外邊的一群小孩兒麵前特別的有麵子,小胸脯腆得那個高。回頭顛吧顛吧的給小狗衝奶末兒喝,一天三頓絕不含糊。這額外的加餐果然有效,很快小狗的兩隻原本半耷拉著得耳朵就豎起來了,這回看著就更精神了。
趙八相了一回,對著家裏幾人道:“咱家這狗啊,以後肯定厲害!”
杜安看看躺在謹兒腳底下,露出鼓鼓的小肚皮,劃拉著小爪子和謹兒玩兒的熱鬧的小東西,這還是圓鼓鼓的一團啊,好玩兒是好玩兒,哪裏能看出熱鬧來啊?
趙八看著杜安那表情,就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家這狗,靈啊,分得清裏外,你看它自己玩兒的時候,就在家裏頭轉悠,房前屋後的跑,就是不出門。而且,你看那麼多人逗它,它從來不叫喚啊。這兩天耳朵也立起來了,這精神立馬就出來了。”
杜安對此持懷疑態度,不過:“謹兒,給你的小狗起個名吧,不能總是狗啊狗的叫啊。”
謹兒一手揉著小狗軟軟的肚皮,一手托著腮幫子,把杜仲平平時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我想好了,就叫旺旺好了。”
幾人大囧,難道這小狗自己不叫喚,別人叫它時就得學狗叫?幾人輪番勸導,皆敗退在那一大一小水汪汪眼睛的注視之下,就此,這隻小狗就正式叫做旺旺了。
雖然名字不受待見,但是小狗的待遇還是挺不錯的。一日標準的三餐是磨得細細的苞米麵熬的粥,除了謹兒每天還定時的給它衝奶末,有時小孩兒還偷偷把自己每天的零食分給它吃,像是早上的雞蛋水、拿在手裏啃的牛肉幹,趁著大人不注意,就往小狗嘴邊送。就是幾個大人也沒事會給小狗開點兒小灶,杜安有時出去買肉,會順便帶點兒內髒之類的剁碎了給它吃,杜仲平則認為狗就應該吃骨頭,經常會把骨頭扔給它,隻是旺旺還小呢,哪裏咬的動?杜仲平看著不大點兒的小狗整個趴在大棒骨上,張大嘴變換著角度去咬,啃得骨頭上淨是牙印就是咬不下來,捂著肚子笑的直打跌。謹兒撅著嘴,爹爹最壞了。
村裏的日子平靜安詳,外頭卻不怎麼平靜。聽說南頭遭了災的,現在就有往這邊來投奔的了。要知道,燕北的冬天凍得死人,大片大片的荒地沒有人煙,這個時候往這邊來,可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李二哥那個村裏,就有人抱著孩子來投的,哪裏知道那家早就沒了人了,聽得這話那抱孩子的婦人當場就坐到地上大哭起來,還是邊上好心的人家把她讓回去歇息了。一說起這事,人們都是唏噓不已,一個婦人帶著個孩子,可得怎麼過啊?
倒是不用別人為那婦人擔心,她自己就做出了決定,拿了所有的錢財,甚至包括了孩子身上帶著的小銀鎖,走的蹤影全無,把個沒斷奶的孩子扔在了這裏。
氣得收留她的那戶人家破口大罵,本來,把這一大一小留下就是看這兩個穿的不錯,手裏也像是有兩個錢的樣子,哪成想最後什麼報答都沒有,還扔了個累贅給他們。罵了一回卻沒辦法,人已經是找不回來了,這個小的可怎麼辦呢?這可真是個難題,村裏人都是才吃上飽飯沒幾年的,多養個孩子實在不容易,再說,要是個女孩兒還好,養大了嫁出去還能收點兒聘禮,這可是個小子啊,可是要是就把孩子扔那裏不管,也是一條命,實在也是不忍。
杜家幾人趕著車來李二哥家吃殺豬酒,這是頭幾天李二哥親自去請的,也是那回聽說了這事兒,沒想到沒兩天竟然有這樣戲劇性的變化。可巧的是,收留那對母子的人家偏偏就在旁邊,這頭吃著飯,還能聽到隔壁院子婦人尖利的咒罵和小孩子聲嘶力竭的哭聲。桌上的人感慨著那可憐的孩子和那做好事也倒黴的人家,卻沒有一個去勸勸的,誰都不想惹事上身,平時偶爾做做善事還好,自家孩子還養不過來,哪裏還有餘力去養別人家的,還是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的。既然他自己親娘都能狠下心把他扔下,也就隻能怨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