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那個粗線麻布的大包袱用力一甩,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裏麵可是我和小姐的全部家當了:每人兩身換洗衣裳,包括身上這身男仆的裝扮,一共是三身衣裳,還有二百二十兩紋銀,是我從兩可那裏暫借的,我的銀子都在藥鋪裏,拿不出來。
我估摸著,這麼多銀子我們儉省著花也能對付個大半年了。出了譚府的圍牆,走不多遠就到了一條斜街,兩邊很高的圍牆,中間的道路還不到丈許寬,兩邊都是青磚的建築,房子都很破舊。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腳下不時有小片汙穢的積水,巷子很深,幽深幽深的那種,讓人瘮得慌。小姐緊拉著我的手,我問她:“這裏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破舊啊?”
小姐非常小聲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沒來過這裏。不過以前聽府裏的管家說,府衙附近有一個舊巷子,裏麵住的都是窮困潦倒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這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貧民窟?好像也沒那麼恐怖,我壯了壯膽,既然走進來了,好歹也不能再退回去呀,若是再回到譚府後牆附近,萬一被人看見抓回去怎麼辦?
我拉緊成成碧小姐的手,扶正自己肩膀上的包袱,安慰小姐說:“走路要挺直腰板,抬頭平視,我們現在穿的是家丁衣服,一般人不會留意的!”
小姐聽了我的話,也挺了挺腰身,緊跟著我。
巷子很深,住戶也很密集,一道道的門,也不知道這裏麵住了多少人家。我們走了半天不見有人出來,大白天的也不知道人都哪去了,連動靜都聽不見。
我正想著,忽然見到一個窄窄的不深的小胡同,胡同邊上一道門突然打開,一盆水從門內“嘩啦”一下潑到街上,我趕緊往前用力一蹦,這盆水差點潑我身上。再看地上的水,肮髒的很,就跟洗下水的水似的。
“誰啊?怎麼潑水不看有沒有人?”我瞥見那門開著,潑水的人卻不露臉,故意嚷了一句。
門邊,一個婦人走出來,手裏拎著一個黑了吧唧的破銅盆,“呦,今日稀奇,怎麼街上還來了兩位小哥?”那婦人一出來,從她身後立刻就冒出了三個孩子的腦袋,都探頭探腦地看我。
婦人伸手拍了一下最大個的孩子,罵了一句:“小猴孫子,還不回去!”
“我說,你們兩位小哥是幹什麼的?來我們烏衣巷做什麼?”
原來這裏叫烏衣巷。
我朝小姐使了個眼色,準備跟這位大嫂套話。我走了過去,對她說:“這位大嫂,我們兩兄弟剛來鄲城府,是補鍋焗盆的匠人,一時找不著落腳的地方,胡亂轉進這裏的!”
“呦嗬,看不出還是有手藝的!你們要不嫌烏衣巷醃臢,隨便哪個院子也能住下人!”婦人很爽快的說。
“那,不知大嫂你住的這所院子還有沒有空閑的屋子呀?”我打量著,這裏麵有人家住,還有小孩子,除了條件不好外,應該不會有其他岔子。
“不行不行,你們兩個男人可不能住進來。我們院子剛見了紅,怕招了晦氣。”婦人擺擺手,指著對麵的一個比較寬大的黑色木門說:“你們去那家問問,她家寬敞,也許能收留你們!”說完,臉上還帶出諱莫如深的笑容。
“見了紅是什麼意思?”小姐在我身後小聲問了一句。卻被婦人聽見了,回過頭嘲弄著笑我們:“你們還真是兩個沒經事的,就是有人生了孩子,快走吧!”
我和成碧小姐退出了小胡同,那婦人又把門“嘎啦”一聲關上了。
我決定碰碰運氣,在這個烏衣巷住肯定是最省錢的,比我之前計劃的住旅舍、租民居更劃算,而且,誰也不會想到我和小姐會在這裏。
我鼓了鼓勇氣,抬手拍那處看著門楣略微醒目點的住家,光禿禿的木板門,連門環都沒有,我啪啪拍了幾下,隻聽見門板被輕輕搖動,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
“有人嗎?”我喊了一句。
站了半天,沒人出來,門又沒鎖,肯定是有人,我不甘心地又拍了幾下。這時,聽見院子裏傳來了有人走動的聲音,“誰呀?”女子的聲音,像五月江南的垂柳絲,柔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