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爾將軍,請說吧。”
“我全軍上下,將士已經挨餓近一個月了!我全軍上下,目前還保持了完好戰鬥力的戰馬隻有八千!我勉強也隻能湊足一萬,一萬疲憊挨餓的騎兵,騎著體力不足的戰馬!卻要在毫無計劃,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去衝擊數十萬叛軍的防線!這一戰,羅德裏亞騎兵團將會遭受到巨大的損失,甚至團滅的下場,也不是沒有。但是我向您保證,不管如何,哪怕這一萬人拚盡最後一滴血,我魯爾戰死沙場,也一定會將您送進城裏!”
魯爾慘然一笑,隻是這笑容裏,卻更多的是猙獰。
“我們這些軍中之人,為國家效死,原就是本分!隻是我請陛下一定不要忘記今日!不要忘記了羅德裏亞人今天為陛下,為這個帝國流的血!不要忘記了,這一萬條明知赴死卻慷慨而行的英魂!”
加西亞肅然而立,然後麵對著魯爾:“我再次立誓,終我一生,不敢忘記今日!”
魯爾定睛望著麵前這位皇儲,這位即將成為帝國新皇的至尊:“請陛下去準備行裝吧,我還要收拾一下。”
加西亞默默走出了大帳之後,魯爾已經重重坐了下來。
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臉上肥肉,忽然笑了笑,低聲罵了一句什麼,才自言自語道:“……的,跑了一輩子了……這次,卻要硬著頭皮往牆上撞,這樣的做法,可真不太符合我魯爾大人的風格啊!哈!哈!哈!”
他忽然眼神裏閃過一絲淩厲,低聲喝道:“萊茵哈特!萊茵哈特呢!滾進來!”
門外,一個穿著近衛營軍官裝束的年輕軍官大步走了進來,正是那個從帝國軍事學院裏出身,來到魯爾身邊的那個年輕軍官。
“萊茵哈特,你已經對我遞交過辭呈了,今晚,你是跟我們進城呢,還是……”
年輕的軍官看著魯爾,他麵色先是一片嚴肅,隨即卻忽然笑了笑:“大人,請恕我之罪。我不想進城,您一領軍出發,屬下就打算匹馬離開這裏,往北而去了。”
魯爾卻絲毫沒有意外的表情,看著這個很得自己欣賞的年輕軍官:“嘿!果然是卡維希爾調教出來的學生!不像我們這些家夥,隻知道一根筋的送死。”
“大人,屬下不怕死,但是卡維希爾先生教導過我們,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浪費了生命卻沒有達到目的。屬下對於您今晚的決議不以為然,決定留下有用之身,以待來日。”
留下有用之身……哈!
胖子挑挑眉:“你就不怕我現在殺了你?”
萊茵哈特麵無表情,卻搖了搖頭:“您如果這麼做的話,您也就不是魯爾將軍了,也就不配卡維希爾先生當初對您的另眼相看。”
“這麼說,你是決議去北方,去找格林那個瘋狗?去投奔夏亞雷鳴那個家夥了?帝國皇儲在此,帝國皇帝在此,帝國之都在此!你身為軍人,卻要北行他處?”
麵對這樣的淩厲質問,萊茵哈特卻神色平靜,看著魯爾,坦然道:“皇帝可以不是皇帝,至於帝都,也不過就是一座城市而已。將軍大人的信念和屬下不同,屬下不願隻效忠一人或一家!屬下之忠,隻對國家!大人今晚願賭上全軍將士的性命,隻因為大人深信,皇儲登基之事是帝國之重!可屬下卻並不苟同。屬下和大人不同的是,大人之忠,對於帝!而屬下之忠,對於國!自從這戰爭開始以來,皇家的謀劃,屬下心中早已經有數。”
他忽然冷笑一聲:“陛下願意放棄北方一半領土,放棄帝國一半子民,將他們丟入戰火而不顧,隻保南方……這謀劃固然精妙,但是仔細想來,這謀劃,到底是為皇室地位穩固,還是為了這帝國?自從皇帝陛下自放一半國土以求皇室穩固開始……這皇室,就已經不再值得屬下效忠赴死了!”
魯爾全身一震,死死的盯著這個年輕的軍官,盯著這個居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言論的年輕人!
魯爾目光如電,萊茵哈特隻是站在那兒平靜的對視,眼神卻絲毫沒有半點動搖。
魯爾低頭沉思了會兒,抬起頭來的時候,也是一般的麵無表情,但是聲音卻又急又快!
“戰馬匱乏,我隻能湊出一萬騎兵出戰!營裏還有其他營隊和輔兵營。共計還有各色軍兵將士三千餘。馬匹還有三四千,不過都是弱馬了。這些人,在我們主力出戰之後,也守不住這個大營的,一旦叛軍打來,也就是破敗。或者直接就散掉了……我給你一份手令,任你為我的親衛營官,這三千人,我都留給你,聽你指揮吧。”
魯爾站了起來,走到萊茵哈特麵前:“這些是我羅德裏亞騎兵殘留下的一些種子……與其就這麼散落在這裏,吞沒在亂軍之中,還不如都交給你吧,你若是有本事,都帶了出去,去北方,去找格林,去找夏亞那個小子吧!”
三千人馬都交給了自己,這個年輕的萊茵哈特卻絲毫沒有一絲得意或者激動喜悅,卻反而歎了口氣,苦笑一聲:“將軍,您倒是真看得起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北去這一路幾千裏,我若是一個人單槍匹馬離去,隱姓埋名,一路潛行,到達北方莫爾郡倒也不難。可您給我這三千人馬,讓我統領,這一路幾千裏,可都是敵占區!三千弱兵要直穿數千裏敵區……您給我出的好大一個難題啊。”
魯爾哼了一聲:“卡維希爾的弟子,又是帝國軍事學院的精英,這點事情,應該難不住你吧。”
萊茵哈特吐了口氣,終於愁眉苦臉的點了一下頭:“屬下就拚死試試好了。”
魯爾也不廢話,直接就趴在案子上寫了一份手令,蓋上了將軍的印記之後,丟給萊茵哈特:“你等我大部隊出營之後再去收攏人馬,免得亂了人心……還有,別讓其他旗團人知道,尤其是……皇儲殿下。”
萊茵哈特麵無表情,將手令收進懷裏,卻對著魯爾,忽然雙腿並攏,挺直身體,鄭重的行了一個軍中之禮。
年輕的軍官,昂然挺首,沉聲道:“將軍大人,雖然我對您的選擇並不認同,但是我個欽佩您以及全軍上下將士赴死之誌!若不是我心中另有信念,我今晚也恨不能留在這裏,陪你們一起慷慨赴死!萊茵哈特並非懼死之人,隻因我心中自由信念未能完成,留下有用之身,來日,若有機會相見……”
說到這裏,年輕的軍官眼睛已經泛紅,卻說不下去了,幹脆就咬牙:“雖然隻是短短數月,能在將軍大人身邊效力,能在羅德裏亞騎兵兵團服役,都是萊茵哈特此生最榮耀的經曆!”
說完,這個叫萊茵哈特的軍官,已經轉身,昂首挺胸,大步就走了出去,步伐堅定,居然連頭也不回一下!
魯爾站在原地,隻看著這個年輕而英氣十足的背影消失在帳外,卻忽然笑了一下。
“羅德裏亞騎兵……哼!今晚之後,這世界上,恐怕就再無羅德裏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