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的房間在大廳左邊的隔間裏,正對東麵,白天陽光充足。借著外麵的燈火,她站在門口往裏看去,房間裏很亂,靠牆一麵的床上堆滿了“東西”——衣服、文具、食物、塑料袋……他埋頭在這堆垃圾裏打盹,翹著二郎腿,臉上還蓋著一本書。
沒有任何預兆,瞿雲舟按下開關,房間裏頓時亮如白晝。
夏瑾從床上跳起,甩了臉上的書,“你幹什麼?”
瞿雲舟拿著早就準備好的塑料袋進去,把房間裏的垃圾一件一件扔進去。夏瑾衝上來,“你幹什麼,誰允許你進來的?”
“你以為我想來這個狗窩?”她揚了揚手裏的塑料袋,“你房裏的蟑螂都跑到我房裏了。”
“你胡說,哪來的蟑螂?”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床底出來兩隻黑褐色的蟲子,從他腳步慢悠悠地爬過。夏瑾的臉色頓時陰沉一片,捏著拳頭在微微發抖。看見他發鬢邊露出的兩隻小耳朵,有些微微泛紅,瞿雲舟努力克製著自己的笑意,清咳兩聲,“勞駕,讓一讓。”
也許是太過丟臉,夏瑾這次沒有阻止她,隻是冷著張臉,坐在床一邊。花了好長一段時間,瞿雲舟才把房間裏的垃圾收拾完,又用拖把拖了一遍。很長時間沒有勞動過,她累得靠在牆上吸氣。
夏瑾在床上盤著腿,冷笑道,“這樣你就開心了?你愛整理就整理吧,明天它照樣變回原樣!”
瞿雲舟不用看,也知道他劉海下那張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的臉。初時的憤怒已經褪去,剩下的就隻有無奈,想想她前世和現世加起來都四十幾的年紀,難道還要和一個小孩子計較?抖了抖碎料袋,拿了拖把,她走了出去。
被這麼無視,夏瑾更氣了,抬手砸了床頭的鬧鍾,嘴裏念叨著“死女人”!他迅速關了燈,拉起被子蒙住頭。
過了大半個小時,房裏的燈忽然又亮了。他頭頂的被子被人用力扯開,眼睛還沒睜開,瞿雲舟就在床邊喝道,“起來!”
“幹嘛?”
“洗頭、洗澡!”瞿雲舟甩了甩手裏的空氣清新劑,按住開關就往他身上噴。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侵襲過後,夏瑾終於怒而站起,猛地打掉了她手裏的瓶子,“你有病吧?”
“洗之前,總得先讓我能接受你身上的味道吧?”她也不生氣,拽了他的領子就往門外拖。
夏瑾一路上掙紮反抗,但是怎麼都無法奏效。院子裏已經準備了木盆和水,瞿雲舟拉住他的頭就按到水裏,擠了洗頭膏一股腦兒塗在他的頭上。他的頭發不知道多久沒洗了,一大把洗頭膏擠上去,居然一點泡沫都沒出現。瞿雲舟無語了好長一段時間,給他胡亂出了水,又是一大把洗頭膏擠上去,一通亂搓。
“你這個死女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快住手!”
任他怎麼反抗嚎叫,瞿雲舟就是不理他。但是因為反抗劇烈,洗完頭發的時候,她的身上的衣服也濕了一大半。洗完之後,自然就是修剪了。
她拿著剪刀,看著麵前這一頭“雜草”,不知道要怎麼下手。
“你要幹什麼?”他終於有些怯意,搶過剪刀,“我自己來。”
早這樣不就好了。瞿雲舟心裏有些得意,站在一旁看他修剪頭發。一撮撮的頭發落到地上,慢慢露出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梁、圓潤的小臉。這麼一個小孩,也是副好模樣,瞿雲舟在心裏微微一歎,遞給他毛巾,“好好洗洗吧。”
賭氣般奪過毛巾,夏瑾衝進旁邊的浴室。
聽著裏麵“嘩嘩”不斷的水聲,瞿雲舟笑意斐然,把準備好的幹淨衣服放置到門外的板凳上,“衣服放外麵,自己拿啊。”
“煩死了!”
瞿雲舟現在隻覺得好玩,閑著無聊,她走到院子裏澆起了花。今晚的天空雲霧未散,朦朧中隱隱約約浮現半輪淡月,照人雙目。雨霧飄著改動了位置,她的身邊也多了一個人,回過頭去,發現是穿著睡衣出來的許慧玲。
“有事?”
許慧玲走到她前麵,看著滿地參差不齊的野薔薇,“……”
“有話就直說吧。”
許慧玲偏頭看了眼浴室的方向,忽而笑了笑,“他居然肯聽你的話?平時我讓他做什麼,他就沒一件聽的。”
“然後你就不管他了?”
“什麼叫我不管他?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巴不得他能好好的,比誰都好。可是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願意聽。從小就這樣,他根本不聽我的。”
難道單親家庭的孩子都這樣?
瞿雲舟疑惑不解,她自己也是,但是小時候明明很聽她爸爸的話。許慧玲又和她說了不少關於夏瑾的事情,瞿雲舟不知道該怎麼來安慰她。作為一個母親,如果自己的子女不願聽自己的話,那這個母親是做的比較失敗的。但是,她隻是一個局外人,對於其中的內情也不是很了解,更不能評判什麼。
“其實,我也沒那麼討厭你了。”許慧玲笑了笑,從她身邊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