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人!”門外傳來伊吹大作的聲音。
櫻田門外,南町武官大岡越前守的宅院裏內書房依然燈光搖曳。
此時的他仍未睡去。搖曳燭光之下,越前守正俯首閱讀黑漆桌案上擺放著的卷宗。
房間裏不時響起翻閱卷宗的聲音,這是越前守每晚的必做之事。
“大作啊。何事?”生著寬下巴,向來帶著柔和笑容的越前守抬頭朝著隔扇方向問去,“還未睡去啊。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不用管我了嘛。嗬嗬,你要是陪我可要到很晚嘍。”
隨著大岡忠相的笑聲,微微發胖的膝蓋也在顫動。一旁的燭光也隨著輕輕搖曳著,光影也隨之晃動了幾下。就在這時,隔扇的門被輕輕拉開一條縫隙,伊吹大作探進了腦袋:“稟報大人,方才有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姑娘被重內、作三郎攔住了。”
忠相的眼睛如同假眼一般,從中看不出任何變化。這雙眼睛裏是從來不會流露出任何感情的。在這個相當於江戶的港灣裏充當領航員角色的忠相是修煉得道了。坐臥住行,一切都在此府邸之內。得以如此修煉的忠相,外部的東西可以映入其眼中,但是內心世界卻從來不會寫在眼睛裏。這是一雙令人恐怖的眼睛,就連天一坊也被其識破了。
此刻這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大作問道“:嗯?一個姑娘?”“正是,這個小姑娘深更半夜孤身一人來到櫻田門外,甚是可疑。被盤問時口口聲聲說急切要見大人。重內與作三郎怕是什麼大事,特意將其安排在了一間房中。”
“急切要見我?”“正是,不過這小姑娘隻說立刻要見大人,再問其他卻抽泣起來。”
沉思片刻之後,忠相問道:“是何模樣的姑娘?”“像是窮苦人家的—背著個大箱子,說是茶壺什麼的……”“茶壺?”忠相的聲音中掠過一絲驚詫,但瞬間就恢複了平靜,“為何不早說?”
“啊?”“為何不早說茶壺的事呢?帶到院中。”
大作明顯感到意外,不禁問道“:這,大人要親自見這姑娘?”“說了令你領過來的嘛。”忠相回轉身軀,一邊聽著身後大作的腳步聲離去,一邊自言自語道:“這便是泰軒派來的人了。”說罷,就像忘了此事一樣,眼睛再次投向桌案之上的卷宗。這時庭院中傳來二三人的腳步聲。
“大人,領過來了。”大作的話聲未落,一個小姑娘的抽泣聲便響了起來。
二
被帶過來的就是累得筋疲力盡的小美夜。
身負泰軒先生之命,為了自己所傾心的小安—當小美夜被告知要背著這個裝著沉重茶壺的箱子,趕到遠處櫻田門的守護府去見令人生畏的守護大人時,直嚇得體如篩糠。
小美夜一時不知所措,就問作大爺該如何是好,作大爺告訴她這是為了泰軒叔父和小安,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的。
於是小美夜背後背著裝有沉重茶壺的箱子,前麵提著和自己差不多一樣高的燈籠,一邊步履蹣跚地走路,一邊如同念咒語一般,嘴裏不住地說著“:這是為了泰軒叔父和小安……”這一念,本來身單體弱的小美夜竟然力量倍增。漸漸懂事的小美夜隻知道龍泉寺有個大雜院,至於櫻田門,那簡直就像是東土大唐亦或者天竺國般遙不可及。
小美夜第一次知道江戶城居然有如此幽靜之所,幽靜得如同死亡之街。白色的長圍牆上銀杏樹探出腦袋、按摩師的笛聲不時響起、夜晚的烏冬麵小販沿街叫賣。
在路人不斷指引下,好不容易來到櫻田門附近。隻見黑暗中高大的房屋在小美夜眼前一字排開,這時突然從左右竄出兩人揮棒擋住了去路。
“站住!哪裏去?”這二人是越前守手下的作三郎和重內,看著小美夜可疑才攔住了去路。此刻的小美夜卻絲毫不畏懼,挺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