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作甚?”“不妙不妙!真是匪夷所思!方才我早起在庭院當中……”
原來這位年輕弟子原本是個雷打不動的貪睡鬼,偏偏今天起了個大早來舞槍弄棒,想體驗一下一天之計在於晨的感覺。
“我於庭院之中練功,猛然間抬頭看到庭院裏那棵鬆樹之上掛著一個物件。師兄你猜那是何物?”
“不會是神仙的羽衣吧?”這時在周圍睡著的弟子們也都睡眼蒙矓地湊了過來。“不會是吊死鬼兒吧?”
“說什麼晦氣話!”這位年輕武士興致勃勃地說道:“比神仙羽衣可要珍貴百倍。師兄,猴壺!猴壺正吊在鬆樹上呢!被風一吹還來回晃悠呢!”
“做什麼白日夢!”“睡糊塗了吧你。大白天說什麼胡話!”“猴壺怎可能懸掛於鬆樹之上!”“若是不信,自己出去看看便知!”眾人將信將疑地吵嚷著跟隨這位年輕武士蜂擁至庭院抬眼觀看。這一看,以高大之進為首的尚兵館眾人都大吃一驚。庭院角落裏,一棵江戶老家臣田丸主水正引以為豪的鬆樹。
樹梢之上一個如褐色西瓜一樣懸掛著的正是猴壺。千真萬確。
高大之進呆然佇立。“吾等夢寐以求的猴壺怎麼會……不是幻覺吧?”之進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揉著眼睛仔細觀瞧著。至今為了這隻猴壺,不知有多少人命喪黃泉,就連少主人伊賀的源三郎也下落不明,丹下左膳也拚死相爭。而今這個處於旋渦中心的猴壺卻正悠閑地在微風中晃悠著。尚兵館的眾人一時間啞口無言了。
七
“嗯,真是諷刺啊,這個茶壺。”一邊沉吟,高大之進一邊走近鬆樹下麵一邊抬起頭盯著茶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且說這是誰幹的?”
周圍的伊賀武士們大眼瞪小眼,誰也回答不上來。茶壺被一條破繩綁在樹梢之上。這場景真叫一個詭異。“莫非昨夜晚間有誰偷偷……”“但這茶壺若真是那猴壺,那麼那人對我們也絕無歹意啊。”這些身強體壯的年輕武士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但大家都怕其中有什麼機關,誰也不敢貿然去摘。“摘下來!”在高大之進的一聲令下,其中一名武士提心吊膽地毛腰向上一躥便將茶壺取了下來,然後慌忙地甩在了草地上。“誰去把壺蓋打開!”
這次卻無一人應聲。“會不會一旦打開一股妖氣便騰空而起,妖氣之中現出猙獰的麵孔,隨即張口吃了我們?”“世事險惡,其中安裝了炸彈也未可知。”在眾人的臆測中,一名勇敢的武士單膝跪在草地上,試探著伸手碰了碰壺蓋。“休要磨蹭!”
隨著不知是誰的一聲大喝,眾人紛紛後退一步,手握刀柄。眾人都深信這壺中必定有什麼神靈,都緊張萬分。
那名武士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挪開了蓋子,沒有妖氣冒出,也沒有任何機關。武士又拿起蓋子仔細看了看,也沒看出任何蹊蹺。武士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緩緩地將眼睛湊近壺口向內窺視。
“咦?空空如也?”“怪哉怪哉!送一隻空壺到這裏—要說是惡作劇也實在是失之常理。必定有什麼來頭!”看到壺中空無一物,眾人又開始交頭接耳吵嚷起來。“暫且送到老家臣那裏吧。”高大之進抓住壺口,拎著壺橫穿過庭院走向田丸主水正的房間。
一人撿起地上的壺蓋喊道:
“師兄!蓋子。”“要什麼壺蓋!扔掉!”“可是……”武士緊隨而至。
“這本來就是茶壺上的物件。”“嗯。好吧,拿過來吧。”
一臉不耐煩的高大之進伸手接過,接著隨手便將那隻貼著厚厚封條的壺蓋揣進了懷中,仍然單手提著茶壺,大踏步來到了主水正的房門外。
“老人家還在休息嗎?”“說什麼混賬話!年邁者誰人貪睡?方才庭院之中吵嚷些什麼?莫非挖出了金子不成?”
八
這位老家臣最近也是滿腦子的藏寶之事,一聽到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就會想到是不是挖出了金銀。這真是異想天開。
“打擾了。”高大之進跨過高高的台階,打開了臥榻的門扉。這是間臥榻兼書齋的房間。柳生家的老家臣田丸主水正將玳瑁框的眼鏡推上額頭,從卷宗裏抬頭回首看了看進來的高大之進。“那是何物?怎麼拿了個髒兮兮的物件到我書齋?啊!”話剛至此,二度望向茶壺的瞬間,主水正不禁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