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學院除了文化課,別的藝體課,男生和女生都是分開上的。
男生上過體育課的體育館很難聞,女生上過遊泳課的泳池很肮髒,體育館內滿是汗水味、煙味、鞋子味、狐臭味,遊泳池畔滿是糖紙、麵巾紙,水麵被香水、止汗劑、防曬霜、助眠精油弄得浮著淡淡一層油,而更衣間地板上總是扔著衛生巾離型紙、隱形胸貼、拋棄式隱形眼鏡,味道無法清除,垃圾不斷更新。
我討厭流汗的感覺,總是想方設法逃掉體育課:幫老師改卷子,去樂隊排練,再或者弄一張請假單,黏黏的汗粘著留海,掛在鼻翼跟前真是太不舒服了,可是陳允硯不在乎。
此時她正在沒開冷氣的賓館前台,和一個散發著各種氣味的叔叔聊得不亦樂乎。
按照上一次偶然形成的慣例,我們也住在了距離我家很近的連鎖賓館。
說是很近,其實是真的太近了,近到,大概隻有五百米吧,雖然我不確定,那個新修的大門是否屬於我的舊家小區,但是小時候走過的街道沒變,樹還在,隻是換個門而已。
說是連鎖,在這種小如模型的城市裏,就是老板自己高興怎麼經營就怎麼經營了。
一滴汗從我的太陽穴滑落下來,接著大批的汗從毛孔爭先恐後的湧出,我全身都濕濕的,有時自己,就能夠給自己造成一場雨。再由自己蒸發殆盡。
這家店的老板一頭棕色的卷發,身形巨大,滿身橫肉,臉上皺紋縱橫交錯,毫無章法,他親自出來迎接我們,連身份證都沒看,就直接給了我們一間情侶套間,反正都是女生也沒關係,我仰頭看著允硯耳後的海豚烙印,她和老板完全聊開了:
"那時候你啊,還這麼一點,你爸爸總是抱著,怕讓我們搶了一樣。"老板拿手比出"一點"的長度,我打了個哈欠,等待他們結束。
"您還記得啊,哈哈,我發現您現在瘦多了。"
"哈哈哈,就是的,得好好補。"
“這邊的夏天真舒服。”
“誒……刮風的時候你是沒看見呐。”
“那能刮多大啊。”
“呼呼,呼呼。”
"老板,登房!"正聊著,有人走了進來。
"小王?"胖老板對著前台旁邊的員工間大喊,剛才進門時見到的櫃台女孩不知去向,"小王!"
"對了,你爸怎麼樣?"
"我……他好的很呐,"陳允硯猶豫了一下,開始滿嘴跑火車,"他啊,沒事的時候就在書房坐整個下午,看照片,整理日記什麼的,好像真要寫回憶錄。
"哈哈哈,他能寫出個雞……"胖老板的髒話即將脫口,他像突然意識到什麼又生生咽了下去,然後看了看我,"對了,還沒好好介紹一下這個小美女呢?"
"嗯,她是我朋友,"陳允硯的大眼睛裏滿是無辜。
"老板,我要登房!"
"嘖,沒看見忙著呢嘛,"胖老板不耐煩的轉過頭去,"小王!"
"很可愛啊,"他接著聊起來,"你啊,和你老爸一樣,帶給他看過了?"他臉上的皺紋就像刀疤一樣,此時幾千條刀疤正打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