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我仍不能說“第2版”已經完善,實際上,“一切發展中的事物都是不完善的,而發展隻有在死亡時才結束”(馬克思語);仍不能說“第2版”已無錯誤,實際上,對於科學研究來說,犯錯誤是不可避免的,“科學的曆史,正如所有人類的觀念史一樣,是一部不可靠的猜測的曆史,是一部錯誤的曆史。”(波普語)無論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在科學研究中,都既不存在完美無缺的物,也沒有完美無缺的人。毛澤東認為,“所謂完全,就是包括犯錯誤。”鄧小平說過,“不犯錯誤的人沒有。”偉人如此,凡人更是這樣。在我看來,人與錯誤就像《浮士德》中浮士德與海倫:“誰認識了她,誰也不能和她分離。”
在“第2版”出版之際,這本著作的最主要作者蕭前教授已經離開了我們。正是蕭前教授主持編寫了《辯證唯物主義原理》、《曆史唯物主義原理》,把我們這一代人引入哲學的殿堂,引向馬克思主義哲學;也正是蕭前教授率先提出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實踐唯物主義,並帶領我們對實踐唯物主義進行了深入而全麵的研究,引導我們走進馬克思主義哲學。我們深深地懷念這位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教學、研究和傳播奮鬥了一輩子的老人,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詩人臧克家的兩行著名詩句: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理論的深度與思想的容量——《當代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文庫》序言
曆史常常出現這樣一種奇特的現象,即一個偉大哲學家的某些理論以至整個學說往往在其身後,在經曆了較長時間的曆史運動之後,才充分顯示出它的內在價值,重新引起人們的關注。馬克思哲學的曆史命運也是如此。馬克思哲學產生於19世紀,它適應了那個時代,同時又超越了那個特定的時代。一種僅僅適應時代的哲學是不可能高瞻遠矚的。
20世紀的曆史運動以及當代哲學的發展困境,使馬克思哲學中一些重要理論的內在價值凸現出來,同時又使馬克思哲學的本真精神和當代意義透顯出來了,當代哲學家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轉向馬克思的哲學。福柯認為,在現時,研究曆史要想超越由馬克思所定義和描寫的思想地平線是不可能的。詹姆遜指出,馬克思哲學“是我們當今用以恢複自身與存在之間關係的認知方式”,它提供了一種“不可超越的意義視界”。德裏達斷言:我們“都是馬克思和馬克思主義的繼承人”,“仍舊是在用馬克思主義的語碼而說話”,“未來不能沒有馬克思”。
福柯、詹姆遜、德裏達對馬克思哲學的評價是真誠而公正的。在當代,無論是用實證主義、結構主義、新托馬斯主義,還是用存在主義、解構主義、弗洛伊德主義乃至現代新儒學來對抗馬克思哲學,都注定是蒼白無力的。在我看來,這種對抗猶如當年的龐貝城與維蘇威火山岩漿的對抗。馬克思哲學的確是當代“惟一不可超越的哲學”,仍是我們時代的真理和良心。
我不能同意這樣一種觀點,即在當代中國,隨著市場經濟體製的確立,馬克思哲學研究越來越趨於“冷寂”以至衰落。這種觀點看到了某種合理的事實,但又把這種合理的事實溶解於不合理的理解之中。
同改革開放之前,尤其是“文化大革命”中“全民學哲學”的“盛況”相比,目前哲學在社會生活中的確顯得較為冷清,許多人對馬克思哲學持一種冷漠、疏遠的態度。但是,我不能不指出,改革開放之前的哲學繁榮是一種虛假繁榮,是一種受功利主義支配和領導人好惡引導的假性繁榮,其中,不乏對馬克思哲學膚淺甚至庸俗以及急功近利的運用,而目前所謂的馬克思哲學研究的“冷寂”,實際上是人們對馬克思哲學本身的一種深刻反思,是對馬克思哲學本身的一種學術回歸。具體地說,國內哲學界通過對現代西方哲學的批判反思,通過對中國傳統哲學的批判反思,通過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批判反思,以及通過對哲學的重新定位完成了這種學術回歸。在我看來,正是這三個“批判反思”以及“重新定位”促使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走向成熟。換言之,目前馬克思哲學研究的“冷寂”並不意味著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在中國的衰落,相反,它預示著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