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時斷時續地讀完了1994年《朔方》全年的散文作品。這近百篇作品大部分出自我區新老作者之手,有的作者熟悉,有的還很陌生;他們中產生的一些佳作,給我留下美好的印象。這次集中的閱讀和欣賞使我看到了寧夏散文創作的可喜勢頭,使我更加相信“十步芳草”的古語。當然,外地知名作家(如張承誌、許淇,朱光亞等)的參與,為塞上散文園地初步形成的群芳爭妍的局麵也增色不少。
我是讚成不拘一格寫散文的。邵燕祥說得好:“散文雜文隨筆小品何必強分,抒情言誌敘事議論何妨融於一爐。”隻要寫得情真意切、韻味深長,不論它何種寫法,何種風格,我都喜愛。也許近年來讀到的家長裏短、兒女情長、風花雪月的文章多了,更盼望見到立意高遠、寓意深刻、緊貼現實的血性文章。所以,我對張承誌的散文格外重視。他先後在《朔方》發表了兩篇文章,現舉《箕頂的逝事》(第9期)這篇略作評價。張承誌痛感今天“清潔可恥肮髒光榮的準則正在風靡時髦”,意味深長地給我們講述了一個古代傳說:一個叫許由的高士因帝堯要以王位相讓,便潛入箕山隱姓埋名。然而堯執意讓位,追許由不舍。堯再次尋見許由,求他當九州長時,許由不僅堅辭不從,而且以此為奇恥大辱,他奔至河畔,清洗聽髒了的雙耳。一牽牛老人見許由洗耳問其原因,聽了許由的訴說,老人不僅沒有誇獎反而忿忿不滿:你若不是介入那種世界,哪裏至於弄髒了耳朵?現在你洗耳不過是另一種沽名釣譽。我在下遊飲牛,你在上遊洗耳,明明知道自己雙耳已汙,為什麼又來弄髒我的牛口?作者說:“由於泛濫的不義、庸俗和無恥,我終於遲遲地靠近了一個結論:所謂古代,就是潔與恥尚沒有淪滅的時代。”於是,我們理解了作者那顆“渴望清潔”的心。文中有些言辭未免偏執,但逆耳的憤激之言卻能振聾發聵!反映世風、針砭時弊的,還有高耀山的《諞傳》(第1期)和李佩芝的《小學校的女人》(第11期)也值得一提。這兩篇散文時間跨度較長,人物較多,類似小說。前者寫一群“天高皇帝遠”的山野之人的諞閑傳,從政治時事到桑麻雨水,從家長裏短到抬杠鬥嘴,真是無所不諞。從吃大鍋飯的年月到改革開放的當今,文中有不少民謠俗諺,對三十年來的世道人心、農村變化作了幽默風趣的反映。後者展示的是70年代到“文革”後期發生在一所小學校裏的事情。寫女教師之間的無聊、糾葛以致反目成仇,作者用反思的筆調刻畫了一個女教師的心路曆程,說明“社會的畸形令人心也畸形,人與人之間從無交流,有些誤會便會永遠了”。從中可以看出過去的那段歲月的一個側影。
有人說詩和散文是近鄰,這主要是從它們都具有抒情性和應當意味深長而言的。我同意這樣的看法。將抒情性與意味深長結合起來,實際上就是在散文創作中把情和理統一起來,這個問題解決得好壞,直接關係到散文的思想性與藝術性。在抒情散文中,情與理結合得較好的有左側統的《西北斷想》(第3期),季棟梁的《山鄉情緣》(第3期)和《山裏女人》(第10期),邢宗蘭的《無言的結局》(第5期),馬宇楨的《在河流中散步》(第9期),等等。或偶有所感所悟,或充滿情趣理趣,或剛健雄奇,或清新俊逸,讀後使人受到藝術的陶冶,思想的啟迪。特別是那些表現親人之愛、友人之誼的篇章,寫得情意真摯,生動感人。如查舜的《有錢沒錢你回來》(第3期)、完瑪央金的《心上有路》(第11期)寫家庭的溫馨迷人,王延輝的《高堂在上》(第1期)和《散文四章·心曲》(第9期)、馬東震的《遙寄母親》(第6期)、於秀蘭的《母親的魅力》(第9期)寫母愛的偉大,呂先覺的《中秋節與小妹書》(第6期)、孫萊芙的《放羊的哥哥進城來》(第8期)寫手足的深情,此外還有張武、張日堂、朱夢夕的一些懷念友人的篇章,它們像山泉似的淨化我們的心胸,像優美的樂曲給我們帶來生活的溫馨。而有些抒情篇什寫得雖然琅琅上口,文字也華美,但不耐讀,原因是繁采寡情,或缺乏詩意,過於淺露,或意象朦朧,失於艱澀,打動不了讀者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