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們走後,遊離看到那老板娘正和人評頭論足剛才那群顧客,言語尖利而刻毒,像是丟了自己的臉。
他們慢慢跟隨在小姐們身後。紮馬尾辮的女孩子一直和小姐們走在一起。遊離愕然地拉了溜子一把。溜子沒敢論斷。他們悄悄地觀察了一陣子,肯定了。
紮馬尾辮的女孩子那麼清純,和小姐們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她戴眼鏡,瓜子臉,櫻桃嘴,不化妝,也不染頭發,穿著淺藍色的牛仔褲,背一個小包,渾身上下無不煥發出超脫的清秀,以至於看上去像一位大學生。
遊離心裏有些難過,像被什麼紮了一下。她怎麼也步入風塵,她怎麼也可以當小姐呢?遊離有些痛惜地望著她。她顧盼四周,用明淨亮麗的眸子。他顫抖了一下,慌張地轉移了目光。她那麼淡定、從容,舉手投足間,均是那麼的典雅。
“她是一個啞巴。”溜子悄悄對他說,“據說是貴州安順那邊的,她們那邊很窮,很窮的。”遊離愣在那兒,她果然沒有說過一句話。她的同行一直在嘰嘰喳喳,她默默地跟著她們,替她們拿著購物袋。遊離猜啞巴姑娘一定被她們欺負過。他妄想救她於水火之中。她總歸與她們是不同的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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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廟裏菩薩手上的煙不見了。任憑他在廟裏怎麼搜尋,也沒找到。菩薩目光炯炯,仿佛有些責備。遊離低著頭,抽出煙點上,對菩薩說,你不要怪我。他將煙放在菩薩手裏,自己也跟著點上一根。
那條蛇依舊盤繞在那兒。它仿佛認得他了,見他走近,尾巴不由自主地擺動了一下,像是打個招呼。他想,應該給它取個名字。小花或者小菜都行。它已經不怕他了,地上沒有棍子,菩薩的手臂上有一張雪白的蛇皮,在微風中輕輕搖晃。遊離將蛇皮捏在手裏,有些涼,以前他很怕這東西,特別是看到蜘蛛網纏住蛇皮時,都會驚悚一回。可現在他已經不怕了。他將蛇皮輕輕地拉了下來,纏在手臂上,把玩了一會兒。那蛇有些好奇地仰了仰頭,弄不懂他想做什麼。它舒展開身子,對他沒有任何提防。遊離心裏湧出一種奇妙的溫暖,他覺得他們仨是朋友。菩薩是他們的老大。他保佑著他們。
遊離捏住蛇的七寸,下手極輕。蛇沒有掙紮,溫馴地依附在他的手臂上。他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蛇的肌膚冰冷異常,他感到皮膚像是要開裂了,血液溢出,全身痙攣,以至於打了一個冷戰。但是很快就適應了過來,那蛇不緊不慢地纏在他的手臂上,身上的花紋爛漫無比。遊離試著用鼻尖碰了碰蛇身,涼涼的。
他爬到菩薩的肩部,盤腿坐了下來。那蛇纏著他的手臂,他索性放開七寸,任由它去。他想,蛇也是通人性的。晚霞從西方輝映了進來,廟裏裝滿了金光。遊離想起那個麵壁九年的達摩祖師,心中異樣的溫暖。
沿著河灘走,可以看到一些褐色的小貝殼半裸著掩埋在沙裏,裏麵的肉早已空了。他抓著一塊小石頭,遠遠往河心擲去。小石子打了幾個水漂,河麵又恢複了沉寂。有蟬在鳴唱,苦楝樹上掛著一輪殘陽。
回去的路上,遊離沒有直接回學校,而是去了溫泉。
他躑躅在晚霞輝映的公路上,路上人煙稀少。這天沒有什麼豪華轎車前來。遊離走到溫泉度假村的大門口。保安是個中年男子,他問,你進去做什麼?遊離搖搖頭,說我不進去。他說,你是學生吧。遊離便趕緊走了。他圍著度假村轉了一圈,度假村被高高的圍牆圈了起來,隻能從遠處才能看到裏麵的別墅。度假村附近是一個小集市,比鎮上的要小很多。他注意到依稀可見幾家旅店,招牌上寫著過夜或住宿的字樣,價格十分便宜,大概是托了開發溫泉的福,之前是沒有這些的。也有網吧。遊離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