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老子,《道德經》
一
199年入秋的一天,袁得魚與往常一樣,平躺在海灘上,嘴裏還銜著一棵三葉草。風不停地吹過,襲來一陣陣愜意的涼。
這年,袁得魚正好2歲,生得高大魁梧,英氣逼人。他臉形瘦削,遮住雙眼的柔順短發不時被風吹起。不過,他還沒長智齒,嘴唇上的毛還軟綿綿的。
他赤裸著上身,常年在海邊生活,他的膚色已經出落成小麥色,肌肉看上去優美強健。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嘴角微微上揚,始終保持著不羈的微笑,表情古靈精怪,散發出一股與年齡不相符的野性。
這個小漁村的人都知道,這個男孩來自上海那個繁華的大都市,但他卻覺得自己與這個小漁村才是真正的血脈相連。
這天傍晚,他驚訝地看到水平麵上方的天空現出奇異的紅光,通亮。
突然,黑雲密布的天際處裂開一條血紅的口子,水麵上騰起一層層霧靄,遠遠望去猶如置身於侏羅紀公園。驟然間,雨水不由分說地掉下來,與暗沉的紅光交織在一起。
此時此刻的袁得魚,絕對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未來在等待著他。
就算在那一年,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南方遭遇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洪災;中央開始實施“國退民進”戰略;資本航母“德隆係”在蓬勃發展的同時也在醞釀危機;有個叫做索羅斯的金融投機天才掀起的東南亞最慘痛的金融危機的餘波還在進一步蔓延……
袁得魚趁著天空披上深紫色的幕布之前,從沙灘上一躍而起,飛快地往燈光星星點點的村落跑去。
那個晚上,路上的人都看見了一個男孩的矯健身影,泥水在他腳下飛濺而起。男孩的速度奇快,人們還沒看清他的臉,他就“嗖”地一閃而過,飛快地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袁得魚氣喘籲籲地跑到一間兩層的草屋前,甩了甩濕透的頭發,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就在他剛要進屋時,依稀看見門的一側閃過一團火紅的顏色,一下子從背後溫暖地抱住了他。
“喬安?”他閉著眼睛問道,一下子握住這個女孩溫熱潮濕的手。
“得魚,聽說,你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女孩的聲音裏透出一絲哭腔。
袁得魚轉過身,看到了一張楚楚動人的臉。女孩的頭發也淋濕了,劉海貼在冰涼的前額上。他輕歎了一口氣,一把將女孩拉到屋簷下,兩人安靜地並排靠在牆上。
“不要走,好嗎?”女孩牽著他的手說。袁得魚心裏動了一下。
“你說句話好嗎?”女孩央求著說。
袁得魚不安地望著喬安,問道:“你在這裏等了我多久了?你不怕我姑媽發現你嗎?”
“我不怕。”女孩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說,“袁得魚,我,喜歡你。”
袁得魚緊緊地把女孩抱在胸口。女孩的身體很小,卻熱得發燙,仿佛在燃燒。
袁得魚不知道,他要去上海的消息怎麼傳得這麼快。
不過,似乎村裏很多人倒是很希望他走,這兩天他在路上,總是會撞到不少同鄉,他們會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上海好啊,有發展前途啊。”
“那是。”袁得魚也回應得不依不饒。
自從搬到了姑媽家的“鴿子籠”後,袁得魚的生活軌跡有了顛覆性的改變。
他後來了解到,巨鹿路的別墅在海元證券資產重組的過程中,被作為公司資產送到銀行質押了。而袁得魚自己,也從貴族學校,轉校到了一所普通的公立學校。
一開始,袁得魚的姑媽還能得到父親的一些朋友的資助,後來門庭逐漸冷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袁得魚徹底地遠離了原先優渥的生活。
不過,他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他也早就習慣於這樣天上地下的生活了,就好像小時候與父親在錦江樂園坐的過山車,看過最高處的風景,停留片刻,便又急轉而下。
他住在姑媽家,其樂融融,像以往一樣,與表妹嘻嘻哈哈。但是,他也覺得自己哪裏與以前不一樣了——他對學校的興趣不大了,他甚至覺得,同齡人的頭腦大多還沒有開化。
隻要一有機會,他就偷偷跑到鎮上與一群陌生人賭博,或是省下一些錢去買股票——當然是偷偷地買。隻有這個時候,他才可以得到片刻喘息。
1歲高中畢業後,袁得魚就開始遊手好閑,把調皮搗蛋發揮到了極致。
有一陣,村子裏的貓都不見了。
後來,在一個晴朗的星期天,村民們看到村裏的大樹上掛滿了驚慌失措的貓。而袁得魚在樹底下大笑著,手裏還拿著長長的竹竿。村民們這才明白,原來是袁得魚將它們抓了起來,然後一個個拋到了樹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