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學的追問,往往要落實到一個關鍵詞上,這個詞就是“詩性”,也稱為“文學性”。何謂“文學性”,或“文學性”何為?這樣的提問,其實是非常核心的文學理論問題,但其答案卻是人言人殊的,從來沒有定論。筆者偶然看到一種說法: 文學性,“是人的經驗存在和人性存在的本身”吳曉東: 《文學的詩性之燈》,上海書店出版社,2010年,頁2…粗略想想,感覺頗有道理。
人的經驗存在和人性存在是具體的,具備著鮮明的時代特征。那麼,我們這個時代人的經驗存在和人性存在的本身是怎樣的狀態呢?這已經成為了這個時代所有人文工作者必須追問的一個核心命題。將這樣的追問進行到底,“邊緣性”一詞自然而然迅速浮出水麵。比如,“後文化詩學”的信奉者,他們早已經明確告訴世人: 上帝死了,人(作者)也不在;這個世界,隻有平麵,沒有中心;隻有欲望,沒有信仰……諸如此類的說法,盡管偏頗明顯,但多少令人警醒。其實,從客觀的意義上說,是人都隻能是“邊緣性”存在;人生本來就是時空中的“過客”;不過,話又說回來,是人又必須得趨向於“中心”。這個“中心”,可能就是通常人們所謂的“信念”、“理想”之類,或者,僅僅是一些“念想”而已。但不管怎樣,一個人,隻要還擁有這樣的東西,這個人便可獲得一種“自我”的感覺,即他(她)還是活在應該的位置上的,這個位置即通常所謂的“中心”。有了這樣的一個所在,人才可以感覺到自己活得實在,活得有意義。這樣說,“邊緣性”其實就成為了人的“活力性”,甚至“人性”的代名詞。換一句話,人不是既定的,人因不斷創造而生成自己。但,人隻有自覺地意識到自己是“邊緣性”的狀態,才會敏感於生活的不滿足,才會奮起直追,才可能開始真正的創造——包括審美創造、文學創作……如此推理,“邊緣性”,終於真正地成為了“人”的一種最為本真的狀態。所謂的人,就是身處“邊緣”,麵朝“中心”,一輩子走在路上……
回到本義,文學是人學,文學是人本真的一種狀態——即詩意的棲居。既然如此,“邊緣性”其實就是“人”的一種本真的狀態,而文學的“文學性”就隻能由人的“邊緣性”才得以體現、確認。簡之,“邊緣性”等於“文學性”。
當然,這隻能是一種人文的“信念”罷了,其來源是個體情感的體驗。但對於文學研究,甚至對於具體的文學創作而言,這樣的體驗又是必須的。實踐證明,真正的文學,盡管也需要宏大敘述,但最後都是訴諸細微的情感,訴諸個體的心靈;由個體心靈,然後到達集體心靈,最終形成集體無意識。心靈之外,沒有文學,更談不上“文學性”。真正的文學,其觸角總要試圖穿透社會人生大舞台的邊緣地帶,刺探那塵世間生命的複雜間隙,恢複人性的鮮美與活力。這就像中國古老的針灸治療一樣,針灸要找準人體骨骼與經脈之間的關聯處,一針下去,活絡通筋,疲憊的身軀刹那間恢複活力,病體漸愈;文學則要通過審美的精神方式,通過鮮明而具有震撼力的藝術形象進行情感衝擊,去找準這個俗世全人類人性氣脈的堵塞處,為人類的精神去塞化瘀,恢複人之所以為人的敏感和靈性,使人永遠處於血肉豐滿、無拘無束的狀態中——詩意的棲居。
三、 “邊緣性”詩學對於“崇左
文學”的闡釋與引領
文學研究的意義在於把握文學的奧秘,進而推進文學創作的真正發展繁榮。那麼,從以上兩個“邊緣性”的詩學道理出發,落實到本論域——針對“崇左作家/文學”而言,這樣的理論,對於闡釋與引領“崇左作家/文學”具備怎樣的價值意義呢?概而言之,至少有相應的以下兩點。
首先,從“邊緣性”等於“文學性”這一理論上說,“崇左作家/文學”現象其實是具備了非常高的理論闡釋價值的。縱觀本專輯,幾位不同題材、不同風格創作的崇左作家,他們卻都通過對明顯具有本地特色的本土人生人性“邊緣性”積極開拓而努力追逐到了自己文學作品所應該具備的“文學性”。簡單分析: 周耒的《背著炸藥包的女人》講述了一個“網友偷情”的故事。故事主旨: 偷情,邊緣文化;故事發生地: 左州(崇左市別稱),邊緣地方,人物: 一對隻有Q名的普通男女,邊緣人物。故事中,作家正是通過這些“邊緣形象”的刻畫而直達自己對時代精神社會心理的文學思考。品味小說後,不禁被作品所蘊藉的悲憫情懷所觸動——真情不在的當下社會,偷情卻洪水般泛濫開來,一種人性普遍扭曲的症候,使得真正的靈魂持續罹難,生命處於“不能承受之輕”的壓抑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