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平小說評述
作為一名本土(崇左市)作家,趙先平執著於自己生存現實,自覺地充當起“一名審視者”的精神責任。趙先平對轉型期本地的基層教育、基層權力以及新農村建設等領域問題確實進行了較為獨到的審視(觀察、體驗與藝術揭示)。更難能可貴的是,作家的審視,目光不僅僅是向外的,同時也是向內的;不僅僅是審視社會,同時也是在審視人性;不僅僅是“審他”,同時也沒有忘卻了要“自審”——即作家對於包括自己在內的人類精神靈魂的拷問和反省。作家審視的眼光可謂犀利,其深邃處直逼靈魂。趙先平的創作,一定程度上表現出了本土作家創作的時代精神勇氣和靈魂擔當。
前言: 作家趙先平及其創作
趙先平,男,壯族,廣西大新縣人,1966年12月生,最高學曆為廣西大學新聞學專業本科畢業;參加過由《人民文學》等主辦的小說創作培訓班。曾任中學教師、縣文聯副主席、縣報總編輯、黨史辦主任等職,現供職於崇左市文聯,任辦公室主任一職;是廣西作家協會理事、廣西第六屆簽約作家、崇左市作家協會主席。1990年開始文學創作,短篇小說《阿漏》榮獲梧州市短篇小說征文一等獎,此後有《黑水》、《片長》、《憂傷的謊言開一朵花》、《秋末冬初》、《暮色蒼茫》、《酒殤》、《骨折》、《對手》、《餘地風波》、《桃紅李白》等中短篇小說、報告文學、散文約80多萬字在《三月三》、《廣西文學》、《廣西日報》、《人民文學》、《民族文學》、《特區文學》等刊物上發表,《暮色蒼茫》被《中篇小說選刊》轉載。
縱觀趙先平的創作,其作品(這裏特指小說)表現出濃鬱的地方特色、鮮活的時代特點和深沉的現實關懷等品質。這樣的品質,使得本土(崇左市)作家趙先平終於也具備了屬於他自己個人的文學創作精神形象——本土基層社會問題的“一名審視者”。趙先平對轉型期本地的基層教育、基層權力以及新農村建設等領域問題確實進行了較為獨到的“審視”(觀察、體驗與藝術揭示)。
一、 基層教育問題的審視者
從作品發表的情況來看,趙先平的小說創作開始於對教育問題的關注。這是由作家的生命際遇所決定的。1985年,趙先平中師畢業後即返鄉在當地——大新縣某縣城小學和中學先後從事基層教育工作——任小、中學一線教師長達9年之久。也許是作家的天性使然,趙先平並沒有安於現狀。在本職的教書育人繁重工作之餘,趙先平還能抽身跳出自己作為“當局者迷”的身份視閾,以作家獨具的一雙“慧眼”,“審視”自己所從事的工作,以及自己身邊從事這項工作的人們——本地普通的中小學校領導和教師。因有這樣的“審視”,趙先平終於陸續寫出《酒殤》(短篇,發表於《人民文學》)、《暮色蒼茫》(中篇,原發表於《廣西文學》,後被《中篇小說選刊》轉載)等這樣的一些作品。它們因為反映轉型期本地區邊境少數民族基層教育問題的深刻程度和刻畫轉型期本地的“人類靈魂工程師”——義務教育階段教師們所遭遇的人性尷尬的鮮活程度,所以從一開局即奠定了趙先平小說創作所具備的那一份深沉厚重的“現實主義文學創作”(可以更具體為“新寫實”)基調。此處僅僅以《暮色蒼茫》為例做一些簡單的分析。
《暮色蒼茫》反映的是轉型期本地區邊境少數民族基層教育現實問題: 地方經濟文化落後,政府資金投入嚴重不足,物欲的喧囂帶來校園象牙塔中教師們靈魂的普遍躁動,尤其是“官本位”的傳統惡習仍然給基層中小學校現代教育管理帶來嚴重的毒害,等等。作家反映問題當然不可能是一般材料的羅列,而是個性化的“審美揭示”,即通過塑造具體鮮活的文學(人物)形象(典型)而達到文學對於現實生活審美幹預的人文價值目的,這是現實主義文學的基本要求。趙先平的《暮色蒼茫》從一定程度上說是嚴格地按照“現實主義文學創作”的基本要求進行的。作品最成功之處是作家栩栩如生地塑造了“趙柳彩”這樣一名既普通又很不一般的本地縣城基地學校校長“女強人形象”。趙校長出身科班,教學優秀,管理出色;丈夫從政順利,兒子聰明乖巧,家庭小康和美。她正想在自己所熱愛的教育事業上大展宏圖——建設好自己所領導的縣城基地學校,不料困難接踵而來。這些困難概括起來大致有幾個方麵: 其一,學校可以維持和進一步發展建設的資金嚴重不足;其二,時代(轉型期)“物欲風氣”給學校老師帶來的普遍心靈躁動,以及學校內部管理權力的腐化與爭鬥;其三,愛情(親情)的時代墮落引起的情感危機和身心傷害。為解決這樣那樣的“與教育本身無關”的“教育問題”,趙校長可謂廢寢忘食、全力以赴。為解決第一個方麵的困難,趙校長在自己得力助手(“智囊”兼“粉絲”)——本校體育教師林之平的幫助下,她不惜以學生讀書為條件相“要挾”,乞丐一般向本地的廠礦企業老總四處化緣;她大打教職工的悲情牌,千方百計爭取到本地的“父母官”下撥給學校建設經費;她甚至打起一般學生家長的主意,向每一位學生家長攤派建校經費(“集資建校”)。為解決第二個方麵的困難,趙校長恩威並重,對全校教職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並且對既昏庸無能又濫用權力的劉副校長進行毫不客氣的打擊和巧妙的處置。劉副校長為討好縣教育局領導,在趙校長因人流手術住院期間代行學校行政權力時,私自把學校好不容易籌措到的建設經費其中的一大筆轉借給了縣教育局。趙對此大為光火,但也無可奈何,因為劉在教育局有後台,所以隻能想方設法架空並最終把他抬升調離本校。而麵對第三個方麵的困難(主要是“情感糾纏”),趙校長卻不知所措了。昔日暗戀自己的大學同學(劉洪偉),盡管感情仍在,但彼此的誌向已相去太遠,兩人隻能愈行愈遠;理解並追隨自己的同事(林之平),卻不可能是感情寄托的對象;本來相濡以沫的丈夫(何銘),卻“富貴後思淫欲”,不斷在外拈花惹草,甚至荒唐到嫖娼被抓,竟還恬不知恥打電話叫她“拿錢交保”。事業、生活和情感種種壓力使得趙校長心力交瘁終於暈倒在自己的教學講台上。小說最後,病後身心疲憊的趙校長,站在自己辛辛苦苦但終於還是沒有辦法建成的新教學樓和教工宿舍樓工地上,獨自麵對暮色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