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掛冠而去(1 / 3)

蕭倬雲眼見皇帝旨意已下,卓言又絲毫沒有認錯服軟的意思,心知這頓打是躲不過了,隻得求情道:“念在卓將軍有傷在身,懇請父皇允他傷好之後再去刑部領責。”

皇帝微一遲疑,正在斟酌。

這份遲疑不決卻激得心情十分不好的卓言頭腦一熱,當庭挑釁道:“不必這麼麻煩了,今日事今日畢。”

皇帝也怒了,本想放他一馬,這小子當真是不知死活,從不肯退讓一步,“既如此,就當庭行刑吧。”

此言一出,一直在裝木頭的左相鄭庭玉實在忍不住看了皇帝一眼。

罰軍棍素來都是拖到後殿背著人打的,渝國皇帝何時曾在金殿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直接行廷杖?這是扒人臉麵的事,他能明白皇帝是被氣暈了、要當庭責子,可熾焰諸將大都不知曉卓言的身份,況且今日的卓言也不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淩的稚子,這頓打,打得可是整個熾焰軍的臉麵,實屬不智。皇帝為了跟兒子別苗頭,連明君的判斷力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到底被卓言給帶偏了。

還跪在大殿上的卓言也是一驚,薄唇緊抿,抬眼直視皇帝,滿腔鬱憤。

重罰他,他無所謂,這些年來,皇帝刻意找茬的時候多了去了,他早已沒有太多感覺,可今日皇帝要當著熾焰諸將的麵當庭責罰算怎麼回事兒?

侍衛們得了聖旨,兩尺寬的刑凳即刻擺了上來。

兩名龍騎禁衛上前要押卓言過去,卓言起身一腳將二人踹飛,自行俯趴在刑凳之上。蕭倬雲又是擔心、又是氣憤。

鄭庭玉撇了撇胡子,還是決定不說話了,卓言這小子氣人的本事不小,當著陛下的麵就敢踹翻了龍騎禁衛,也難怪陛下非要滅了他的氣焰。

熾焰諸將心中不好受,眼見葛二愣子就要衝出去惹事,燕十三一把將他按住。

蒼狼營主將孫小雨壓低聲音道:“別給元帥惹事。”

熾焰軍副帥兼前鋒營營主韓烈以目光壓製眾人,低聲道:“陛下聖旨已下,都給我忍著。”

葛二愣子衝口便道:“你就知道明哲保身!陛下回回壓製元帥,你就跟在後麵撿便宜!”

韓烈是渝國三朝老將韓毅的兒子,除了卓言,韓家就是渝國軍方最大的勢力,隨著卓言的崛起、韓家逐漸沒落,卓言與老帥韓毅結下的梁子也是一言難盡。

葛大洪腦子不轉彎,突然將矛頭指向一直不曾為卓言說話的韓烈,一句指責說得熾焰諸將麵麵相覷。

燕十三忍不住莞爾。孫小雨摸摸鼻子。沐清好死不死,突然看韓烈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問“你是不是這樣的啊”?

韓烈氣得漲紅了臉,又分辨不得。

隻有死士營兩位營主萬年冰山臉的鬼焰和修羅依舊沒有表情。

軍棍以鐵樺木所製,堅硬如鐵,棍身約有成年男子的手臂粗。

軍中罰軍棍,一般是二十下,就這二十下,也足以把一名鐵骨錚錚的漢子打得皮開肉綻、傷筋動骨。隻有犯了大錯者,才會被罰三十軍棍,三十軍棍足以將人打殘。罰到四十,則是死罪了。

所以皇帝一開始要罰“四十軍棍”,那就是要往死裏打,即便後來減半,也並不好受。

卓言帶傷被罰,偏偏大殿之上,熾焰眾將都在,他不允許自己慘叫,連一絲一毫的細碎呻吟都不能有。

整個大殿一片靜謐,隻聞棍子擊打在肉身上發出沉悶的鈍聲。

身後的重擊早已震裂了腰間傷口,一股溫熱的血流慢慢滲出,卓言微微側頭,他不願熾焰軍中人看到他的狼狽,額上冷汗沿著下顎滴滴砸落在地板上。

連續數日,腰間傷口反複被折騰,卓言的身體狀況其實十分不好,此刻再遭重責,眼前一陣兒漆黑,眩暈感陣陣來襲,卻又被身後噬人的劇痛逼得清醒過來。

二十軍棍罰完,卓言微微喘息,緩緩鬆開一直握緊的掌心。

羽衛營營主沐清按耐不住,幾步上前相扶。卓言強忍著身後油煎火灼般的劇痛,推開沐清,一步步走入殿中,單膝點地,咬牙道:“微臣謝陛下責罰。”忽然抬頭,目光如炬直視皇帝,複微微眯眼。

皇帝仔細凝視他,汗津津的小臉蒼白失色,卻是一臉的諷刺與不屑,潘皇後死之前似乎也是用這種眼神看他。

皇帝心中五味雜陳,這個兒子終究會恨他一輩子吧。二人均未曾料到,這會是他們父子二人的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