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焚書賜府(1 / 3)

羽衛營主將沐清跟隨卓言多年,見慣了他冷厲無情的樣子,還從未見他如此失態,自告奮勇陪他對練,以消心頭鬱結。卓言冷冷道:“那你接好了。”

二人手下,雙槍如龍蛇翻飛,沐清方才意識到,卓言的槍法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槍槍逼他入絕境,壓得他整個人喘不過氣來。他頗為鬱悶地發現以前他能與卓言打個“棋逢對手”,不過是卓言未盡全力而已。

卓言一槍當頭淩空劈開,沐清舉槍橫檔,腳下一頓青磚霎時碎裂,他雙手發抖已然支撐不住了,暗道自己這回非受內傷不可,但為了陪卓言盡興也隻得豁出去了。

卓言收手,身形微晃突然一頭栽倒,猝不及防。

“七爺!”

這場病來勢洶洶。晏青說他是風寒入體,這病也不是今日就有的,估計已經燒了好些日子,隻是他自己一直未曾當回事兒,也沒人察覺。現在拖久了,外感轉內,恐怕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未央宮,甘泉殿中,蕭倬雲一人枯坐,盯著手中的明黃絲卷怔怔出神。

七弟是他一手帶大、親自教養的,七弟的性子他了解,七弟對他的忠誠他從不懷疑。七弟視他如兄如父,他們曾是戰場上以生命相托的手足。他不是父皇,做不到父皇那般狠絕,也絕不會那樣對待七弟。他們兄弟之間不會心存芥蒂,也不該存在猜疑。他們會不改初心,此生不變。

所以,他不信父皇的臨終遺言,一個字都不信。這道遺詔將永無用武之地。

“來人,備馬!”蕭倬雲瞬間做了決定,直奔將軍府。

皇帝夜半駕臨,擺儀仗、開中門,將軍府險些手忙腳亂。

中庭大開,卓言幾乎隻著了單衣就出門跪迎接駕。

“起來吧,以往可沒見你這麼乖過!”蕭倬雲順手把手中的紫貂皮鬥篷丟給侍衛,

一路熟門熟路徑直往書房而去。

“陛下深夜駕臨,不知何事?”卓言的聲音帶著絲絲喑啞。

蕭倬雲倏然回頭冷眼看他:“你剛才叫我什麼?”

卓言低頭躬身。

“你跟我進來!”蕭倬雲霎時臉沉似水,揮手斥退侍衛仆從。

屋內氣氛壓抑,燭光正明,火盆擺在正中忽明忽暗。蕭倬雲撩衣坐在太師椅上,冷冷盯著他。

卓言幾不可查的微微歎了口氣,退後一步屈膝跪下,一陣兒壓抑不住的低低咳嗽溢出嘴邊,又強行忍住,憋得臉色潮紅。

蕭倬雲見他似乎病了,不忍再苛責於他,低聲道:“跟父皇賭氣,連我都一起恨了?”

“微臣不敢。”

一句中規中矩的應答又將蕭倬雲的怒火挑了起來,他放下手頭上所有的事務,巴巴地來看他,這小子就拿對付先皇的那套來對付他、油鹽不進。蕭倬雲從袖中抽出一道明黃卷軸,劈頭蓋臉地砸過去:“你少跟我陰陽怪氣!不就是這東西讓我們七爺受委屈了麼!”

卷軸滾落在地,“咕嚕嚕”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怪異刺耳。

卓言低頭看了好一陣子,附身拾起卷軸高舉過頭,隻覺手中之物重逾千斤:“陛下,先帝遺物當妥善保管……”

蕭倬雲冷眼看他,劈手奪了卷軸,“啪”的一聲抖開:“你給我看清楚囉!”

“陛下!卓言明白自己的身份。”卓言幾乎是咬牙一字一頓。

“你明白個屁!”蕭倬雲忍不住爆了粗口,抬手將卷軸投入燒得正旺的火盆之中,絹絲著火,火苗瞬間上竄,燒得頗為明亮。

“您幹什麼?”卓言一頭霧水,起身探入火盆去搶,卻隻來得及從烈火中取出半幅殘卷。

蕭倬雲見他忙著撲打火苗,手都被燙傷了,忍不住道:“這種無用的東西你搶它做甚?”緊接著又毫不客氣地從卓言手中拿走剛剛救下的半幅殘卷,棄如敝履般再度丟入火焰之中。

“三哥!”卓言麵露驚訝之色。

“這東西隻我一個人見過、一個人知道,我說它是個廢物它就是個廢物。一個破卷軸值得我們‘靖王殿下’火中取栗麼?”

卓言幾分不解,“三哥,您在說什麼?”

“這回你好好看清楚了!”蕭倬雲平視他,緩緩展開另一份卷軸,同樣是明黃色,這回印著當朝皇帝的國璽。

“皇七子卓言,俊秀篤學,穎才皆備,戍邊護國,保家安民。十年征戰,不忘朕訓,不改初心。剿滅月氏蠻族,平一方疆土,保萬世安寧,功在社稷,名在千秋。難得其事國甚恭,事父甚孝,事兄甚親。遵循祖德、克己奉公、謹言慎行。特此下詔,複其皇子之份,重敘宗譜、重納玉碟,冊封靖親王,賜雙珠冠。”

卓言半響無語,胸口像被什麼擊中一樣,滿心酸澀難當難以言喻,這到底算什麼?

三哥為了安慰他,一把火燒了父皇遺詔,還試圖昭告天下還他聲名?有三哥待他的這份情誼,他還有什麼不滿足,有什麼好委屈的?

卓言複屈膝跪下,心中安寧而澄明:“三哥,這道詔書不能發!”他並沒有昏頭,為一個虛名讓三哥背上違背父意的名聲,太不值得。

蕭倬雲笑笑:“我說過,你所受之委屈我定會十倍還你,就算明日朝堂之上被禮部那幫老家夥們念死,我也會還你個公道”,他輕按卓言的肩膀:“走到今日,你我都太不容易,做哥哥的不想再讓你受委屈。”

卓言低眉斂目,隻覺視線忽而一片氤氳,他微微眨眼、嘴角微彎,硬生生讓自己笑了起來:“有三哥在,卓言不委屈。”十年的養育、教導、關愛、扶持,甚至以命相護,他從父親那裏失去了一切,卻在三哥這裏得到了所有,此生尚有何憾?倒是自己常常沉湎於一時情緒,時常忘了當初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