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水牢之中,才放進去一個時辰,朱公公就命人將靖王撈了出來。自從見了皇後娘娘,靖王的臉色就一直不對勁,他還真有些怕,靖王一不小心死在自己手上。
蕭倬言臉色慘白,死死按住腹部,根根指節青筋暴露,才上來一會兒,就能明顯看到額上冒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
朱公公之前以為那是水,此刻才發現,在如此酷寒之下,靖王竟然一直在冒冷汗。
“嗯!”蕭倬言撐住石桌,呻吟出聲。
朱公公還是第一次發現,靖王還有忍不住疼、叫出聲來的時候,之前把他往死裏整治,最多也隻見他皺個眉頭。
“殿下,您還好吧?”
蕭倬言咳嗽一聲,卻帶出一口血來:“今日……且死不了……”
朱公公扶他坐在石桌旁,又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壇子酒:“煙雨樓的千日釀,殿下可有興趣?”
“本王現在沒力氣,你給滿上。”
朱公公倒好兩碗,送到靖王手上。
蕭倬言一飲而盡,卻是腹中劇痛,混著鮮血悉數吐了出來。
“殿下……”
蕭倬言擺手:“不關你的事,可惜了好酒。”
朱公公等他喘息了好一陣兒,給自己滿上一碗酒,舉杯敬他:“有件喜事要恭喜殿下,殿下的苦日子到頭了。皇上命三司會審,明日就會來人將殿下接入大理寺。”
蕭倬言微微咳嗽:“那你豈不是再沒機會賺金子了?”
朱公公苦笑:“金子再多,也要有命花啊……”
“像你這種人可沒那麼容易死。”
朱公公歎一口氣:“殿下說笑了,自從老奴拿下那二百兩金子,就知道命不久矣……殿下一旦從這裏出去,恐怕就是老奴的死期。”
蕭倬言冷冷道:“你怕本王殺了你?”
“殿下十六年前已經放過老奴一次了,這次,即便殿下放過老奴,熾焰軍中諸位營主知道了殿下在掖庭的遭遇,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蕭倬言隻覺得好笑,卻沒力氣勾起嘴角,低聲道:“你後悔了?”
朱公公笑道:“老奴來之前已服下劇毒,這回就不用望穿秋水,等著殿下來報仇,
一等就是十六年了。與其再擔驚受怕十六年,還不如一次來個了斷!”
蕭倬言一驚,“你瘋了麼!你既沒這個膽子,又何必接這個活兒?況且,本王又不一定會殺你!”
朱公公苦笑:“即便王爺不屑要老奴的性命。可幕後之人一旦知道王爺在查她,就一定會殺我滅口。老奴就算多活幾日,又有什麼意思?”
蕭倬言道:“到底是誰?指使你對本王下毒手,還敢謊稱是陛下的旨意?”
朱公公嘴角溢出鮮血,勉強道:“前幾日,老奴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殿下。如今老奴想通了,殿下隻要答應老奴一件事,老奴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什麼事?”
“老奴……老奴在城郊有處宅子……還有個兒子……”
蕭倬言神遊了,太監也會生兒子的麼?
朱公公見他愣神兒,苦笑道:“老奴也不是天生就是太監,入宮之前,曾……有個兒子……十八年前麟兒重病,那時老奴還沒有今日這般權勢……老奴需要錢……於是拿了淑妃娘娘的二百兩銀子,就是後來因謀逆被賜死的那位。淑妃要暗中置您於死地……老奴拿了那些錢去給孩兒治病,許是因為做了虧心事,孩兒的命是保住了,卻從此癱瘓在床。老奴也是夜夜難安。就等著您來向老奴尋仇……”
“這些本王都知道了。”
“這回,來找老奴的是梅妃娘娘,她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老奴與殿下的舊怨,許以二百兩黃金,不需要殿下的性命,隻命老奴挑撥殿下與皇上……”
蕭倬言問道:“她不要我性命?隻想讓本王與陛下君臣相疑?”
“老奴知道,這女人不簡單,這會動搖大渝國祚,可老奴又不敢告訴殿下實情啊……老奴怕死,怕被娘娘滅口,老奴死了,老奴那孩兒就隻能等死……”
“你又為何決定告訴本王實情?”
“昨日,老奴在翠安宮見到了林公公,就是十八年前給了殿下一碗粥的小林子,他居然已經坐上了首領太監的位子。小林子自小不會做人,他能在十八年內從最低賤的小太監混成僅次於李大公公的首領太監,除了殿下暗中幫他,絕無第二種可能,可笑他自個兒還以為是運氣好……殿下能把仇人忘個幹淨,卻將恩人記得清楚……所以,老奴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向殿下坦白,隻求殿下看在老奴以死謝罪的份兒上,替老奴照顧那個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