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三軍帳前的燈火蜿蜒而去,一眼看不到盡頭,帳外是巡邏士兵沙沙的腳步聲。
蕭倬然似乎還不覺得晚,還有繼續賴在這裏的架勢。蕭倬言眼看蕭倬然四仰八叉、占據了帳內唯一一張床,踢他一腳道:“你還不滾回去?你睡這裏,我睡哪裏?”
蕭倬然一咕嚕爬起來:“我打個地鋪就成。”
蕭倬言氣道:“你不回去,羽衛營的將士有事找你該怎麼辦?難道還找到我這裏來不成?論主帥,羽衛營現在的主帥是韓毅,你整天跟著我算怎麼回事?”
“孫大哥讓我跟的,元帥也默認了。再說了,我再不濟也是渝國皇族,我帶的羽衛營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敢用的。”相處久了,蕭倬然發現,七哥這人不發脾氣的時候其實挺好欺負的,說話也逐漸放肆起來。
蕭倬言沉著臉道:“你還敢說!要不是你跟的不夠緊,韓烈也不至於被生擒。”
蕭倬然一下子就蔫了,眼見七哥臉色不善,灰溜溜地被趕回去。
帳簾落下,帶起一陣寒風。
蕭倬言鬆了一口氣,捂住肩膀坐在地上,麵露痛苦之色,若非他實在有些挨不住了,也不會急著將蕭倬然轟走。
晏青掀簾進來,臉色一變,趕緊扶他起來,“怎麼樣?很痛麼?”隨即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作為醫者,蕭倬言的身體狀況如何他最清楚不過。恐怕,整個渝國大軍也隻有他一個人最清楚。
蕭倬言淡淡道:“左手有些抬不起來,其它都還好。”
晏青扯開他的衣襟,紮下幾針,隨口問道:“這幾日能吃下東西了麼?”
蕭倬言搖搖手中水囊笑道:“這還要多謝先生,已經沒有大礙了。”
晏青搖頭歎氣,他能勉強讓他下咽,卻無法緩解他其它的痛苦。如今這鬼天氣,大風一來,就會像小刀一樣滲入他的骨頭縫裏,細細刮擦,這種磨人的痛苦除了在溫暖的地方好好將養著,沒有其它辦法。與一身入骨纏綿的寒痛相比,蕭倬言顯然更擔心另一件事:“晏先生,能否再行一次金針……”
“不行!現在已經封過兩次了,不能再多了。我知道你擔心千日劫發作,可金針封穴會讓氣血不暢,氣血運行不暢會加重你各處關節的疼痛。我知道你能忍,可你若痛得徹夜無法入眠,身體垮了也會誘發千日劫發作。這本就是個無解的事。”
蕭倬言微微蹙眉:“大戰在即,我不能在兩軍對陣之時出事。”
“我也沒辦法,你若不想出事,從現在開始就盡可能的好好休息。”
蕭倬言沉默,也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
晏青這回來,除了身上的藥箱,還隨身帶了個食盒,打開食盒,香氣撲鼻,裏麵裝著還冒著熱氣的清粥小菜。幹淨的清粥,碧油油的蔬菜,在這種整日裏漫天黃沙的惡劣環境下顯得尤為珍貴。
蕭倬言笑言:“先生厲害啊,哪裏弄來的?”
“我是醫者,大軍之中誰沒有個受傷生病的,我想弄點東西還不容易?這是我躲在帳子裏自己做的,保證不像你的那些火頭兵們弄的那樣,滿口的沙子。”
“晏先生……”蕭倬言遲疑一下,心中感動。
晏青將筷子遞給他,獻寶一般道:“你趁熱吃點兒,免得又胃疼得難受,我保證這回一定不會再吐出來。”
蕭倬言見他這回不罵他了,還一副獻寶般的表情,禁不住露出笑意。
帳外來報,元帥來訪。
蕭倬言趕緊示意晏大夫收起藥箱和金針等,整肅衣衫起身相迎。
韓毅雖想不明白蕭倬言為何一直反對合圍埋雁城,本想再召他商議一次。但想著他連續數日帶人勘察埋雁城的周邊,已經很疲憊了,遂決定親自上門來求教。
蕭倬言單膝點地,按軍中規矩行了半跪軍禮:“元帥這麼晚過來,是有什麼事麼?”
韓毅沒想到帳中還有別人,疑惑道:“你病了麼,怎麼晏先生也在?”
“舊傷而已,並無大礙。”蕭倬言示意晏大夫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