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們,殿下今日到底為何不到?”燕十三半天不說話,一開口就直指問題的核心。
晏青低頭無語,胡謅道:“殿下幾日都未曾合眼,昨夜肩傷發作得厲害,徹夜難眠,今早才剛剛昏睡過去,沒聽到你們擊鼓點將。”
燕十三狐疑地看了晏青一眼,目光逡巡一圈。在場眾人神色各異,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各種滋味齊齊湧上心頭。
燕十三忽然道:“大家都散了吧。我想,殿下如果醒著,並不想見到這般光景。”
眾人悉數散去,隻有蕭倬然不肯走:“我要留下來照顧七哥。”
燕十三不再理他,拿起水囊晃了晃,順手拔開塞子,抬手往嘴裏灌。
蕭倬然急忙阻止:“那裏麵裝的是藥。”
“我知道。你剛剛說過了,我又不是白癡。”說道“白癡”二字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蕭倬然一眼。
蕭倬然睜睜看著燕十三嚐了一口,皺著眉頭,咽下去,然後呲牙咧嘴,直吐舌頭。
蕭倬然奇道:“你在做什麼?”你又沒病,幹嘛喝我七哥的藥?
燕十三閑閑道:“我隻是想知道,他對自己到底能狠到什麼樣的地步?這麼苦的東西,離王殿下居然能被他蒙過去?你也真夠可以的!”
蕭倬然慚愧萬分:“我太粗心了。”
“你不是粗心,你是對他太過敬畏,他若想糊弄你,簡直易如反掌。所以……殿下還是走吧,你在這裏,他隻會什麼都瞞著,你什麼都看不到。你對他的照顧對他來說是一種負累。他累了,我不想他在這種時候還要顧及你的感受。”燕十三凝視他道:“我的話,你能聽明白麼?”
蕭倬然黯然:“我聽明白了。我這就走!如果這些日子是你跟著七哥,也許你早就看出問題了,也許,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燕大哥你說得對,我在這兒,七哥隻會什麼都強撐著,甚至反過來照顧我的情緒。”
“你能明白就好。所以別再讓他操心。”
掀簾而出之際,蕭倬然忍不住回頭:“在我們這些人麵前,我七哥是大哥、是上峰、是主帥,是可以依賴的人,是三軍脊梁,是渝國戰神……隻是,從來不是他自己。”
“你到底想說什麼?”
“七哥最推崇的就是燕大哥,也隻有在你麵前,他才會放鬆一二,也隻有你,才夠資格成為他真正比肩而行的朋友。燕大哥別再叫我離王殿下了,如蒙不棄,跟七哥一樣,叫我名字吧。”
燕十三趕走了蕭倬然,與晏青對桌而坐,不緊不慢斟了兩杯茶,一隻杯子推了過去。
晏青始終低著頭,目光閃爍。
“好了。晏先生,此刻隻有你我二人了。”
“什麼?”
“您該說出真相了。”
“什麼……什麼真相?”
“明人不說暗話,時至今日,您覺得您還能瞞得過我麼?”
“……”
燕十三呷一口茶,讓自己冷靜了半響:“恕我直言,我不信僅僅因為身體上的病痛,就能將殿下折磨至此,我更不信,他會因為太累睡著了,聽不到響徹三軍的鼓聲。殿下是什麼人?他在軍中整整十七載,什麼艱難的狀況沒遭遇過,如果這樣就能讓他誤了點卯,那他不知早死了多少回了。還有,如果我記得沒錯,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大理寺公審那日,靖王府中你們刻意支開我的那些時日,還有秋娘,她最近哭得比往日都多,如今想來,樁樁件件早就有跡可循。我原以為,他即便瞞著天下人也不會瞞著我。可是,如果他連我都瞞著,那必定是十分要命的事情。晏先生……殿下是有性命之憂麼?”
“殿下……殿下活不過兩年。”
燕十三神色如常,冷靜異常,隻是握杯的手指根根發白,泄露了他心底的驚濤駭浪:“到底是什麼?”
“千日劫!一種極其歹毒的毒藥,極難診斷出來。從中毒之日起,身體上的各種不適都可能誘使毒性發作,一千日後,毒素侵入五髒六腑,回天乏術、暴斃而亡。事實上,我曾見過三名身中千日劫之人,他們其實都未能活到一千日。千日劫毒發之際,極度痛苦,三人未能熬到最後,都是因為忍受不了痛苦……自戕而亡。”
燕十三指甲掐入肉中,咬牙道:“他中毒多久了?”
“崇明七年,在掖庭中的毒。至今,快一年了。”
燕十三心中冷笑,快一年了,蕭倬言算你夠狠,如此性命攸關之事,你瞞了我將近一年!
“什麼人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