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小姐沒有搭腔,她趾高氣揚甚至連一個微笑都沒有露出,就馬上走了過去。塔盧賓斯科亞公爵夫人摘下手套,急忙走到靠背椅裏坐了下來,並且邀請沃希列公爵坐到她的身邊。

“勃利茨,”她笑著對兒子說,“我到裏屋去看看我的伯爵叔叔,你去找賓艾爾吧,我親愛的,別忘了告訴他,洛司塔弗家請他過去玩。”

勃利茨聳了聳肩膀。一個傭人領著勃利茨去見賓艾爾了。

[十三]

賓艾爾在彼得堡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職業,而且,他的確是因為他的過激行為被警察驅逐到莫斯科。那天在洛司塔弗家所說的事情確實如此,賓艾爾確實曾經參與捆綁警察和小熊的惡作劇。他是在幾天前來莫斯科的,像以前一樣,他在父親那邊住。但是,伯爵身邊的傭人和沃希列公爵根本不叫賓艾爾去看有病的伯爵,賓艾爾沒事在自己的屋裏閑坐著。

當勃利茨走進他屋裏的時候,他正在自己的房間裏來回踱步,他行走行停,對著窗戶做出嚇人的姿勢,似乎是在用一把劍刺殺虛擬的敵人。

“英國沒希望了,”他皺著眉,用一隻手比劃著什麼,“皮特先生是我們民族的叛徒,應該把他……”他在想象自己是拿破侖,冒著生命危險渡過加來海峽,拿下了倫敦,但他還沒有完成對皮特的判決——便看到一個青年軍官走到門口。他站住了。賓艾爾在勃利茨很小的時候就和他分開了,他的腦子裏一點他的印象也沒了。即便這樣,他還是帶著迅速而又熱情的態度握住了勃利茨的手,而且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勃利茨感到賓艾爾沒把他認出來,但卻認為沒有必要介紹自己,也沒有感覺到一點兒不好意思,他從容地看著賓艾爾。勃利茨跟賓艾爾說,他是和母親一塊來看伯爵的,洛司塔弗家曾讓賓艾爾去赴宴。勃利茨跟賓艾爾說,他和他的母親對伯爵的遺產根本沒有要的意思。賓艾爾聽後,有點不理解,也有點激動和高興。

傭人進屋請勃利茨到公爵夫人跟前去。公爵夫人要離開了。為了能和勃利茨在一起,賓艾爾痛快答應到洛司塔弗伯爵家去赴宴。他握著勃利茨的手,激動地看著他。勃利茨走後,賓艾爾又在屋裏待了很長時間,他已經不再用劍刺那個虛擬的敵人了,隻是麵帶笑容的回想剛才見到的青年軍官。

正如生活孤獨的人所常有的那樣,他對這個青年軍官有一種說不出的柔情,他要和這個青年軍官交個朋友。

[十四]

當塔盧賓斯科亞公爵夫人從賓佐赫夫家回來時,洛司塔弗伯爵夫人跟前已擺好了七百盧布,這是她剛剛從洛司塔弗伯爵那裏討來的。這些錢全部是嶄新的,就放在桌子的中間。

“那裏的情況怎麼樣,我的朋友?”伯爵夫人問進屋來的塔盧賓斯科亞公爵夫人。

“哎呀,他病得真讓人害怕呀!他病得十分嚴重,我都快不認識他了。我在那坐了不長時間,沒說幾句話……”

“我的朋友,看在上天的分上,請不要拒絕我。”伯爵夫人從桌子上拿起了錢,突然滿臉通紅,在她那瘦削、莊嚴的中年婦女的麵孔上,這樣的臉紅顯得很特別。

公爵夫人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並且迅速彎下腰,做好了及時、靈巧地與伯爵夫人擁抱的準備。

“這是我給勃利茨的,給他買些衣服……”公爵夫人上前抱住了她的朋友,而且滿含熱淚。

[十五]

洛司塔弗家的宴會馬上開始了,洛司塔弗伯爵夫人和她的兒女已經跟其他客人們坐在餐桌旁了。但是還缺一個人,這就是莫莉耶·阿赫羅西莫娃,她在社交界外號“猛虎”,她並沒有因為財富和地位而出名,而是因為一身正氣和直言不諱而出名,莫斯科和彼得堡的人都認識她,私下裏笑她莽撞,散布關於她的謠言,但人們卻又非常害怕她,尊敬她。

賓艾爾在宴會快要開始的時候才急匆匆趕來,他笨拙地在客廳最中間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擋住了人們的路。伯爵夫人想讓他說幾句話,但他就簡單地回答伯爵夫人的一些問題。他讓大家覺得不愉快,但隻有他自己沒有想到這一點。大部分客人都清楚他和熊的故事,人們好奇地看著這個人高馬大、儀態萬方的人,不清楚這個文質彬彬的人怎麼會和警察開那樣的玩笑。

過了不多會,莫莉耶·阿赫羅西莫娃來了,她站在門口,五大三粗,高昂著銀發鬈曲的頭顱,看著客廳裏的客人。

“祝賀親愛的過命名日的人和所有的朋友們,”她用渾厚而又沙啞的嗓音說道,壓倒了客廳裏所有的聲音。“我的哥薩克好嗎?(莫莉耶總是稱娜苔絲為‘哥薩克’。)我知道她是個壞丫頭,但是我還是特別愛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