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屠索夫站在辦公室門口,臉上的表情僵化了一會,然後,一道皺紋像波浪似的在他的臉上掃過,他睜大眼睛,十分恭敬地低下頭,用手一指,默默地讓馬克先走,然後隨身把門關上。
前幾天流傳的關於奧軍慘敗、在烏爾姆城下全部投降的消息,看來是真的了。半小時後,副官們去各處傳達命令,至此,至今在這整裝待命的俄軍將要投入戰鬥了。
司令部裏隻有極少數軍官十分關注戰事的整個進程,昂得列公爵就是其中之一。看到馬克,聽到馬克部隊全軍覆沒的詳細經過,昂得列公爵心裏清楚,戰局已經輸掉了一半,俄國部隊的處境也十分危險。他還生動地想象到軍隊將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困難,自己將要如何去發揮中心作用。一想到傲慢的奧地利軍隊遭到了劇痛的失敗,想到再過一段時間人們就會看到並參加在蘇沃洛夫之後的首次俄法大戰,他就不禁感到一陣激動的喜悅。但是,他卻害怕比俄國軍隊還要強大許多的拿破侖的軍事天才,再說,看著他心目中的英雄丟臉,這也是他不願看到的事情。
被這些思緒搞得心煩意亂、悵然若失的昂得列公爵,來到自己的房間給父親寫信去了。他每天都給父親寫一封信。
[四]
保羅格勒驃騎兵團駐紮在離布加特兩公裏遠的地方。馬拉爾·洛司塔弗在—個驃騎兵連裏當士官生。這個連駐紮在一個叫紮爾策涅克的土曼村莊裏,把村中最大的房子留給了騎兵連長傑克夫,整個騎兵連都清楚這位洛克·傑克夫。在波蘭趕上隊伍後,馬拉爾·洛司塔弗就一直跟騎兵連住在—起。
在司令部裏所有的人都在因為馬克失敗的消息而感到不安的那一天,連隊裏的生活秩序可是異常平靜的。洛司塔弗一清早買回軍馬飼料時,傑克夫整夜在外賭錢,到現在不曾回來。
過了不大會,身材稍矮、滿麵紅光、頭發烏黑的傑克夫回來了,他整晚都運氣不好,還未進門便衝著勤務兵拉夫魯什卡發起火來。
“真倒黴!昨晚我輸慘了!”他對洛司塔弗講著。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皮靴上的鐵掌聲。傑克夫趕緊把錢袋交給了洛司塔弗:“親愛的,點一點,還剩幾個子兒,然後把錢放到褥子下麵。”然後,他朝門外走去。
傑克卡中尉來到屋裏,他身材矮小,粗眉大眼,也是這個騎兵連的軍官。
洛司塔弗把錢袋塞到褥子下麵,握了握傑克卡伸過來的濕乎乎的小手。傑克卡是在出發前不知什麼原因從近衛軍調過來的。他在團裏表現十分出色,可是大家並不怎麼接近他,洛司塔弗更是既無法接受、又無法掩蓋他對這個軍官的沒有來頭的討厭。
傑克卡走後,傑克夫回來了,他問洛司塔弗錢袋放哪了,他要拿錢去還司務長的賭債。可他們兩個和勤務兵一起翻騰了好半天,也沒找出洛司塔弗剛剛放到褥子下麵去的錢袋。突然,洛司塔弗感到一陣血湧上了他的腦海。“我清楚是誰拿的。”他聲音有些顫抖地說著,推開也明白了一切的傑克夫迅速地向傑克卡的住地奔去。傑克卡沒在住地,去了司令部駐地的一家酒館。洛司塔弗追到酒館,見中尉正在喝酒。就在中尉付賬的時候,洛司塔弗一把揪住了他的錢袋。“這是傑克夫的錢,是您拿了……”他輕聲在傑克卡的耳邊說道。“什麼?……您開什麼國際玩笑?……您敢……”但是這話聽上去似乎是救命的呼救和悲慘的求饒,洛司塔弗這時已如夢初醒,懷疑的重石就從他心中滾落了。
“我認識這個,我要作證。”傑克卡蒼白臉上的肌肉在顫抖,他心裏害怕得不敢抬頭看洛司塔弗,然後,他發出了一陣抽泣聲。
“伯爵!……請饒了我吧……這些晦氣的錢,全給你吧……”他把錢袋摔在桌子上,“我有年邁的父母!……”
洛司塔弗躲開傑克卡的目光,拿起錢袋,一句話沒說徑直走回住處。但他在門口又停下腳步,轉了回來。“我的天哪,”他眼含熱淚說,“您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呢?”“伯爵。”傑克卡靠近士官生,說道。
“離我遠點,”洛司塔弗閃在一邊,說道,“您要是缺錢,就拿去吧。”他把錢袋扔給傑克卡,從酒館裏跑了回去。
[五]
當晚,在傑克夫的住處,騎兵連的軍官們坐在一起談話。一個年老的騎兵上尉在勸洛司塔弗去向團長道歉,因為洛司塔弗當著眾軍官的麵控告了傑克卡,團長為了維護全團的名聲而罵洛司塔弗撒謊,洛司塔弗認為,倒是團長應該向他道歉才對。
老上尉的苦口婆心的勸說沒有改變洛司塔弗的堅定態度。最後,洛司塔弗用懇求的聲音說道:
“各位,讓我幹什麼都成,我再也不會多說一句話了。但是我確實不能道歉,我就是辦不到,不能像你們期望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