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一聲雞鳴打破了寒梅山莊的死寂。後堂內,月花容腹中的孩兒還未誕下。此時,月花容躺在臥榻上似一條脫了水的魚,隻見她滿目憔悴、麵色青白,疲憊與疼痛惹得她滿頭大汗,就像在生死場裏走了一遭。她靜靜地盯著頭頂的帳子,似乎能感覺到生命正在一點一點地從自己的身子裏抽離開去。她想用力挽回,卻發現此時的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姐姐!”月花容費力睜開眼,眼前是滿眼淚光的鄒弄玉。
“哭什麼,姐姐不是好好的?”這句話,好像用光了她全身的氣力。
鄒弄玉剛要說話,卻聽見前堂有人叩門。那叩門聲急促雜亂,可以感覺到叫門者的心神不定。不一會兒,丫鬟瑤琴來傳莊主回來了——原來,那楚延峰剛過濱州便收到飛鴿傳書稱月夫人臨產提前,安危不明。他見事態嚴重,心內擔憂,便讓隨行的幼弟楚延勝代替自己前去黎山拜壽,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鄒弄玉趕忙來到前堂,將事情原委向楚延峰草草交待一番。其間省略了劉忩一命換一命的說法,隻提到月虎賁攜著三斤三兩三錢黃金到普陀山求醫一事。鄒弄玉深知,那楚莊主義薄雲天,若知道月虎賁一命換一命之行,不知道又會牽扯出多少事來。
“弄玉妹子,環兒她此時怎樣?”楚延峰問道。
“我已為姐姐施針,如今,隻能看姐姐和腹中孩兒的造化了。”說完,便匆匆返回後堂。
楚延峰邊思忖著鄒弄玉剛剛說過的話,邊用手指敲擊著桌麵。一下,兩下,每敲一下他都覺得鄒弄玉的話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三斤三兩三錢黃金……三斤三兩三錢黃金……”楚延峰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大哥,三斤三兩三錢黃金……怎麼了?”展玉這一問到讓楚延峰想起來了黃金的出處。
“阿烏,把我包袱裏的平安符拿來!”楚延峰吩咐道。
楚展玉滿頭霧水,問道:“什麼平安符?”
楚延峰不答,隻是接過阿烏手中的平安符,對丫鬟染綠說道:“把這平安符燒成的灰和了水端去給鄒姑娘檢查,若無差池,便讓夫人服下。”
染綠匆匆離去,片刻,回道:“弄玉姑娘說那符灰不見異常,不知莊主從哪裏來的這冷僻方子,雖不知功效,但勉強叫你夫人喝了。可巧,喝了那符灰水後,夫人倒是不那樣難捱了!”
聽聞此事,展玉喜極而泣,楚延峰緊皺的眉頭也稍有舒展。展玉趕忙問道:“我怎不知大哥有藥到病除的好本事,這海外方從哪裏尋的?”
楚延峰坐定,說道:“這不是什麼海外方,我也沒有那藥到病除的好本事,也是機緣巧合——七日前,在去黎山拜壽的途中,我倒是遇到了件怪事。那日,我恰巧剛入濱州,經過一水澤之地,忽然聽到遠處有婦人泣涕之聲。我帶著侍從循聲找去,見一老婦手提一個魚籃,籃裏有一尾白口紅尾的金色鯉魚,那老婦滿頭銀發,想是年紀不小了,見她哭得這樣傷心,我便上前問了一問。那老婦說她是濱州人士,今年六十又三,丈夫因戰事早亡,無子無女,唯與臥病在床的婆母相依為命。家裏貧苦得緊,因為濱州一帶人士喜食鮮魚,故每日以捕釣鮮魚過活。可連著半個月不知什麼原因一直一無所獲,隻有今日破天荒地捕到了一尾鯉魚,卻無人問津。眼看著天色漸晚,若再不售出,那魚便無價了。她婆母的湯藥已經斷了半月,若今天再沒著落,隻能躺在床上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