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夜風帶著沙礫撲打在駕駛窗上,發出哧啦啦的聲響。萊姆問:“你說的清真寺還有多遠?”
“快了,差不多兩英裏吧。”挨著萊姆坐在後排的塔德說,塔德沒見過萊姆,不知道他是誰,但見嘎西木對他極為恭敬,琢磨著,這人是幹什麼的呢?
萊姆仍然是阿拉伯虯髯大漢的裝扮,一身短打夜行衣,擺明了準備夜裏幹活的。
“這裏是什麼地方?”萊姆問。
“阿裏鎮,離巴格達城有十三四英裏。”
說著話,很快到了阿裏鎮,這是一片很大的鎮子,一大片房屋,但燈光很少。除了聽到幾聲狗吠,鎮子死寂寂的。穿過鎮子,朦朧望見西南角有一幢圓頂建築,塔德說:“就是那幢清真寺,小哈桑他們就是關在那裏麵。”
萊姆吩咐停車:“你們掉頭,把車開到鎮子裏,找個地方等我。回頭我來找你們。”
嘎西木想問要不要他跟去,但沒問出口。知道若跟了萊姆去,隻怕是累贅。
萊姆下了車,瞅著車子掉頭走了,這才邁開大步,向遠處的清真寺走去。這裏遠離了巴格達城的喧囂,黑黝黝的山巒與天空混成一色,沒有生氣,沒有人的蹤跡,隻有風聲、蟲鳴,間或一兩個莫名的怪叫聲傳了過來,風沙帶著幹澀吹刮在臉上,叫人感覺仿佛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外星球。
不久,萊姆靠近了那幢清真寺。
這裏也是一個村子,清真寺矗立在進村的小路邊。隱隱看見清真寺窗戶裏透出微微的蠟燭亮光,門口有幾名武裝分子幽靈似地遊來逛去。如果小哈桑那些人關押在這裏,那麼,這些武裝分子就不是清真寺民兵,而是伊瑪尼的人。萊姆沒敢輕舉妄動,隱藏在一堆灌木叢後,清真寺四周都有武裝分子,突然,從清真寺裏麵傳出“嗚——啊——”叫喊聲,聲音像聲帶被撕裂,類似狗被吊死前的淒厲啞叫聲,在深夜中聽來,令人毛骨聳然。隨之,聽見有人叫喊:“又瘋了一個!”
有人發瘋?又瘋了一個?
萊姆覺得奇怪,貓著身子,溜到清真寺後麵,輕輕一躍,壁虎似地攀住清真寺窗台,微一使力,雙腳探上窗台,一手摳住清真寺壁縫,踏著微突的窗台邊沿,把頭探到窗戶邊,往裏瞅去,但見一副詭異的情景:昏暗的燭光下,頌經台前,一個阿匍在唱經,好幾個十人匍匐在地,嘴裏跟著念誦。幾個武裝分子架著一人,萊姆定睛一看,被架著的人正是小哈桑。
小哈桑確實瘋了,雖然被武裝分子架著,按住頭,堵著嘴,但瘋狗似地掙紮。站在一旁有兩人,一個穿著伊拉克軍隊的軍官製服,一個卻是艾買提。穿著軍官製服的人低聲喝道:“放開他!”武裝分子把那小哈桑放開,小哈桑揚起雙手,茫然地向前撲去。那軍官製服的人忽然抽出一把尖刀,撲哧,捅進了小哈桑的身體,小哈桑倚在那軍官製服人身上,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一大灘血黑乎乎地從他身下流了出來。而這一切絲毫不影響正在進行的誦經活動。阿匍視若無睹,仍是高聲誦讀經文,匍匐在地的信徒也是無動於衷。
這些人在搞什麼鬼?
萊姆越琢磨越感覺其中古怪。他像一隻狸貓,從窗台上輕輕地躍下,沿著清真寺牆根,溜到清真寺前門一側。這裏有十幾棵椰棗樹,他隱藏在一棵椰棗樹後。清真寺前有六名武裝分子,一個武裝分子掏出一支煙,點著,從煙頭微弱的亮光中,看見那是維吾爾人,是艾買提的手下。他拾起一個土硌垃,信手往旁邊一扔,“撲啦”一聲,武裝分子被驚動了。“誰?”有人驚叫,端槍朝著這邊走過來。
清真寺裏麵也出現一陣騷動,艾買提跟在那名“軍官製服”後麵也走了出來。“軍官製服“身材魁梧,說話透著威嚴:“怎麼回事?”
“剛才那裏有動靜。”一名武裝分子說。
“艾買提,你過去看看。”“軍官製服”說。
艾買提抽出一支手槍,走到那名武裝分子身旁:“哪兒啦?”
武裝分子指著萊姆扔土硌垃方向,“過去看看。”艾買提領著那名武裝分子走了過來。
這邊椰棗樹有許多年頭,每棵都有兩三人合抱,巨大的樹冠把這一片空間遮蔽得黑漆黑一團。艾買提打著個手電在前,另一名武裝分子在後,兩人向萊姆躲藏的椰棗樹這邊過來。艾買提幾乎是擦著萊姆身邊的椰棗樹過去,兩人往前繞了一個圈子回來,快到萊姆身邊,又往另一邊去,萊姆拾起一顆小石子,擲了過去。那武裝分子隻覺膝彎處一麻,一條腿軟倒下來,身子向前一傾,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