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她旁邊,問:“怎麼啦你?出去活動一會,馬上要上數學課了。”
朱小芨不動。
我推推她,又問:“怎麼啦?又生誰的氣?”
朱小芨鼻子一酸,眼淚就流出來了。說:“邢潔娜好壞!”用紅手套的手擦了一下眼淚。
“她怎麼壞了?你告訴我,我去說她。”我坐下來。
“剛才我請她教我唱流行歌,多少好聽的歌不教,她偏教我《我家住在黃土高坡》。什麼意思嘛?還不是嘲笑我是從甘肅鄉下來的?她以為我不知道哩,哼!”
唏!就這事?!我慢慢對她說:“人家邢潔娜根本不知道你是甘肅鄉下來的,也許她就這歌熟,這是一首老歌了嘛,也許人家唱著玩,你愛唱,唱,不愛唱不唱,這有什麼嘛,何必總是自己煩自己呢?你也太能生疑了朱小芨。走,陪我去廁所。”
朱小芨一扭身子:“不,不去!你自己去。我們鄉下女孩,跟你們城裏女孩尿法不一樣,我們鄉下女孩沒你們城裏女孩尿得好看。”
我一聽,笑得直拍朱小芨:“要死的朱小芨,你咋說出這種下流話來呀?城裏女孩蹲著尿,鄉下女孩站著尿呀?啊?咯咯咯咯,笑死人了!你這個壞家夥!看我不撕你嘴!”
朱小芨也被逗樂了,噗!一聲,也笑。
我拉著她,一起跑出教室。
這個星期天,全班要去筆架山過野外。
班級活動經費不多,隻夠買兩紮礦泉水。其餘,每個人愛吃什麼,自己買什麼。
進城後,第一次過野外,千萬不能讓城裏女孩看不起,說什麼也要給自己裝點麵子,讓城裏女孩看看,我朱小芨家裏也有錢。於是,她回家生著法子跟她老爸要錢,說班上要交費什麼的。她要來錢,到超市買了吃的喝的,提了一兜。另外,還跟鄰居家借了照相機。
“嗬!帶這麼多好吃的!跟‘神七’去太空啊?”我提提朱小芨手裏的兜,說,“呀!還有像機呀!那來的?借的吧?”這話一出口,我覺得說得不對,肯定會有傷朱小芨的自尊心。
朱小芨馬上地對我眼一瞥:“怎麼啦?借什麼借?鄉下人隻能跟人家借東西的命?我老爸買的,怎麼啦?不行啊?超市就為你們城裏人開的?”
“你爸幹什麼工作?還用相機?”邢潔娜插上來問。
“怪不怪?一定要幹什麼工作才能有像機嗎?錢多了,買什麼不行?現在連撿破爛的個個都打手機哩,我爸是老板,有相機怎麼啦?真奇怪!那你老爸當老師,怎麼還買小汽車呀?走路不就行了嘛。真是!”
邢潔娜被朱小芨嗆得無話可說。
中午吃飯的時候,朱小芨特大方,給她一塊雞腿。給她一把薯條。那麼好的炸魚,啃不幾口就扔了。
我覺得怪可惜,想說朱小芨幾句,看看她那又牛又傲的樣子,覺得不是時候,隻好把話咽回肚裏去。
野餐後,同學們繼續爬山。
朱小芨比誰都搶眼,戴著紅手套,抓著照相機,跑前跑後,主動要跟同學們拍照。第一次摸這玩藝,總摸不著門,摳這扳那,忙呼了好半天,也摳不出一張照片來。
圍看的同學等不及了,七嘴八舌,有的說,這是真相機嗎?塑料玩具吧?有的說,八成是撿的吧?
朱小芨急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得大聲嚷嚷:“你們快閉嘴好不好!什麼撿的?你也撿一個看看?”
邢潔娜拉過幾個女同學就走,邊走邊說:擺什麼闊?又戴紅手套,又買照相機的,整個就跟電影明星似的!聽說她老爸是做小生意的,連她的借讀費也交不起哪,還玩相機?含著骨頭吐著肉!
聽邢潔娜她們這樣小聲嘀咕,我匆匆追上去,小聲告訴她們,不要這麼說朱小芨,她剛從鄉下來,自尊心特強,大家努力跟她搞好關係,讓她真正感到我們這個集體是接納她的,沒有排斥她。
回頭看看朱小芨仍噘著嘴,我上去拉拉她,說:“走吧,本來出來過野外,大家放鬆放鬆,看你讓相機給攪的!走吧走吧,下山去吧!”
走到半山腰,朱小芨和幾個同學坐下來喝飲料。站起來再走的時候,放一邊的相機忘拿了。
等到下山走了好遠的路,朱小芨摸摸兜,驚得大叫——“啊!——天哪!相機!相機!”喊著,掉過頭,不要命地往山上跑。
我一嚇,連忙叫大家先下山,在指定集中的地方等車,跟著朱小芨一起往山上爬。爬到喝水的地方一看,相機還好好地在那放著。朱小芨嚇得抱起相機就哭。
我說:“找到了就好!別哭,咱們快下山吧!開車師傅等著急了。”這會,周圍沒別的同學,想趁機說朱小芨幾句:“朱小芨,我忽然想起來,你怎麼特像童話中的那條小魚呀?”
“什麼 ?你說什麼呀?”
我一邊走一邊說那個童話故事:
有一條魚,它很小很小的時候被人捕了上來。捕魚人看它太小,又很可愛,就把它當禮物送給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很喜歡,就把小魚放在一個瓶子裏養起來。小魚在瓶子裏遊來遊去,總是一會兒就碰到瓶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