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囂字季孟,天水成紀人也。少仕州郡。王莽國師劉歆引囂為士。歆死,囂歸鄉裏。季父崔,素豪俠,能得眾。聞更始立而莽兵連敗,於是乃與兄義及上絡人楊廣、冀人周宗謀起兵應漢。囂止之曰:“夫兵,凶事也。宗族何辜!”崔不聽,遂聚眾數千人,攻平襄,殺莽鎮戎大尹。崔、廣等以為舉事宜立主以一眾心,鹹謂囂素有名,好經書,遂共推為上將軍。囂辭讓不得已,曰:“諸父眾賢不量小子。必能用囂言者,乃敢從命。”眾皆曰“諾”。

囂既立,遣使聘請平陵人方望,以為軍師。望至,說囂曰:“足下欲承天順民,輔漢而起,今立者乃在南陽,王莽尚據長安,雖欲以漢為名,其實無所受命,將何以見信於眾乎?宜急立高廟,稱臣奉祠,所謂‘神道設教’,求助人神者也。且禮有損益,質文無常。削地開兆,茅茨土階,以致其肅敬。雖未備物,神明其舍諸。”囂從其言,遂立廟邑東,祀高祖、太宗、世宗。囂等皆稱臣執事,史奉璧而告。祝畢,有司穿坎於庭,牽馬操刀,奉盤錯□,遂割牲而盟。曰:“凡我同盟三十一將,十有六姓,允承天道,興輔劉宗。如懷奸慮,明神殛之。高祖、文皇、武皇,俾墜厥命,厥宗受兵,族類滅亡。”

有司奉血□進,護軍舉手揖諸將軍曰:“□不濡血,歃不入口,是欺神明也,厥罰如盟。”既而鑏血加書,一如古禮。

事畢,移檄告郡國曰:

漢複元年七月己酉朔。己巳,上將軍隗囂、白虎將軍隗崔、左將軍隗義、右將軍楊廣、明威將軍王遵、雲旗將軍周宗等,告州牧、部監、郡卒正、連率、大尹、尹、尉隊大夫、屬正、屬令:故新都侯王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鴆殺孝平皇帝,篡奪其位。矯托天命,偽作符書,欺惑眾庶,震怒上帝。

反戾飾文,以為祥端。戲弄神癨,歌頌禍殃。楚、越之竹,不足以書其惡。

天下昭然,所共聞見。今略舉大端,以喻吏民。

蓋天為父,地為母,禍福之應,各以事降。莽明知之,而冥昧觸冒,不顧大忌,詭亂天術,援引史傳。昔秦始皇毀壞諡法,以一二數欲至萬世,而莽下三萬六千歲之曆,言身當盡此度。循亡秦之軌,推無窮之數。是其逆天之大罪也。

分裂郡國,斷截地絡。田為王田,賣買不得。規錮山澤,奪民本業。造起九廟,窮極土作。發塚河東,攻劫兵壟。此其逆地之大罪也。

尊任殘賊,信用奸佞,誅戮忠正,複按口語,赤車奔馳,法冠晨夜,冤係無辜,妄族眾庶。行炮格之刑,除順時之法,灌以醇醯,裂以五毒。政令日變,官名月易,貨幣歲改,吏民昏亂,不知所從,商旅窮窘,號泣市道。

設為六管,增重賦斂,刻剝百姓,厚自奉養,苞苴流行,財入公輔,上下貪賄,莫相檢考。民坐挾銅炭,沒入鍾官,徒隸殷積,數十萬人,工匠饑死,長安皆臭。既亂諸夏,狂心益悖,北攻強胡,南擾勁越,西侵羌戎,東摘氵歲貊。使四境之外,並入為害,緣邊之郡,江海之瀕,滌地無類。故攻戰之所敗,苛法之所陷,饑饉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萬萬計。其死者則露屍不掩,生者則奔亡流散,幼孤婦女,流離係虜。此其逆人之大罪也。

是故上帝哀矜,降罰於莽,妻子顛殞,還自誅刈。大臣反據,亡形已成。

大司馬董忠、國師劉歆、衛將軍王涉,皆結謀內潰,司命孔仁、納言嚴尤、秩宗陳茂,舉眾外降。今山東之兵二百餘萬,已平齊、楚,下蜀、漢,定宛、洛,據敖倉,守函穀,威命四布,宣風中嶽。興滅繼絕,封定萬國,遵高祖之舊製,修孝文之遺德。有不從命,武軍平之。馳使四夷,複其爵號。然後還師振旅,橐弓臥鼓。申命百姓,各安其所,庶無負子之責。

囂乃勒兵十萬,擊殺雍州牧陳慶。將攻安定。安定大尹王向,莽從弟平阿侯譚之子也,威風獨能行其邦內,屬縣皆無叛者。囂乃移書於向,喻以天命,反複誨示,終不從。於是進兵虜之,以徇百姓,然後行戮,安定悉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