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如稠,一聲怪異的鳥叫撕裂了曠遠天地間這近乎詭異的靜謐。
孟蘇星坐起身來,輕手輕腳地下床了,看了看在屋中另一張床榻上酣睡的孟胡溪和孟出鸞,姐弟倆睡得十分安穩,孟蘇星用手輕輕為倆人掖了掖被角。
從床沿下摸索出早已準備好的塵封多年的衣服,玄色織錦束腰長衫,緊束的衣領袖口讓周身利落起來,多年不曾的勁裝打扮讓孟蘇星精神一振,向姐弟倆的床榻再探一眼,輕手輕腳地來到外間,側身貼著大門,神情專注,警覺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屋外並沒什麼特別的聲音,此時的村落在夜色掩映下,更加死氣沉沉,平靜的表麵之下,隱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暗湧,不動聲息地噴薄著。
孟蘇星在這人跡稀少的村子裏住了16年,鮮少離開過。這村子零零散散地住著四五戶人家,都集中在一塊小山坳裏,方圓不到一裏地,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平常閑暇了可以相互走動,遇到什麼緊急事件,也可以互相照應。
村子一到夜裏就萬籟俱寂,到了冬天更是清冷,但是像今天這樣連蟲鳴鳥叫都沒有,安靜的鬼氣森森,卻是頭一次。潛藏在心中多年的不安慢慢襲向孟蘇星,三個月前他就感覺到周邊環境的異動,有人在這周圍布下了製魂陣!
製魂陣本是孟蘇星師承葛玄天師玄宗術法,後加之自己多年潛心修煉,獨創的陣法,當初創製此陣的目的便是為了約束縱傀人的行為。大規模的縱傀事件為三界生靈造成的禍害,遠比天災更為可怕。為了避免縱傀人肆意掠奪生魂,他將製魂陣的布陣方法傳給了自己的妻家——赫雲景雨一門。
布陣人以自身法力連接天地間自然存在的強大氣場,形成巨大的力量如羅網盤盤環繞,可在陣中隔絕出一塊陰氣真空地,瞬間出現的純陽空間一方麵從縱傀人身上搶奪魂力,讓其身魂虛弱,另一方麵能從外阻止死魂進入,讓縱傀人得不到相繼的陰魂之力。不動用一兵一卒,卻能抑製縱傀人的力量,讓他們跟普通人無異,一旦遇到敵手,隻能束手就擒。
此刻以孟蘇星自創的陣法對付他,挑釁意味如此濃烈,目的隻有一個,激怒他!
孟蘇星將三魂之一的“爽靈”全部禁錮頭頂神庭穴,可以最大限度的收藏魂力,削弱製魂陣對他的影響,但是還是不能阻止自身魂力被製魂陣的純陽之力奪走,力量已被削弱大半。三個月,正好是製魂陣力量最強的時候,孟蘇星知道,那些在外麵窺伺的多年的人,終是等不及了!
屋外的空氣冷凝著,世界像是靜止了一般,沒有風,沒有光,沒有人。此時的山村,靜謐的如一團漆黑的濃墨,邃幽不見底,又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給覆蓋住了,生生從這個世界隔離開來。深藏在心中的仇恨如潮水般瞬間湧來,除了憤怒外,或許還有一種不可名狀的莫名期待,多年來的小心提防讓孟蘇星異常疲倦,長時間不能發泄的仇恨,像猙獰的怪獸一般不斷吞噬著他的理智他的良善,這些年他等夠了,忍夠了,也該是和他們清算的時候了!
闕月在濃雲中明滅閃爍,月華如灑,泉水一般淌進屋裏,霧氣如薄薄的淡乳,浮起空氣中,斑駁的光影投在地上,也似乎投進了孟蘇星的心中。
一陣淒風的突然到來攪亂了方才的死寂,風若有若無地撲打著木製窗棱,從先前的嗡嗡而動到劈啪作響。前一刻還凝固的世界突然間活過來,逼人的霜氣從窗縫裏鑽進來,氣流擦出的輕輕嘯音,猶如夜鬼的呻吟一般,讓人寒意森森。寒風撩起孟蘇星的衣袂,突如其來的風湧,讓他更加警覺。
臥在榻上孟胡溪被寒風吹得一個激靈,恍恍惚惚地從睡夢中醒來,坐起身來向屋裏望去,隱約看見側身守在窗戶邊上的孟蘇星,睜著七分懵懂的睡眼,疑惑地喚了一聲:“爹爹?……”
孟蘇星循聲回望向她,好像有些恍惚,卻沒有回答她。
“爹爹怎地不睡了?”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孟胡溪披衣起身,徑直朝孟蘇星走來。
不著聲色地將身子一移,剛好將她向外探究的視線擋住,孟蘇星眼中一片溫柔,“溪兒睡不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