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不是一個宗教感強烈的民族,但他們十分迷信。對上天的信賴從最古老的時代就開始了,古老的樸素信仰被佛教融合,現在已經無法分辨來源。佛教是中國的主導宗教,它和人民的生命緊密相連,是人民逃離疾病和世俗煩惱的永遠避難所。現在的佛教不再是起初印度人遵守的細密教條,而是一種被最明晰的才智定義得更加明白的東西。佛陀用他的正義拯救人類,佛教聖徒被大眾認為擁有調停的能力。但是對佛菩薩的膜拜始終存在,人群會在寺廟買賣甜肉、大笑與攀談,即使是在最神聖的佛像注視之下。如果不需要神佛的介入,普通中國人滿足於忽略神祗的存在,但隻要疾病或者財務困難在家中出現,他會急匆匆地去祈求神明。
通過神職人員的幫助中國人實現這個目的,他們接受他的金錢捐獻,用小蠟燭或者香火喚醒龕中的神靈。中國人不歡迎佛教僧侶,嘲笑他們剃光的腦袋,對他們許願的真誠性質疑,懷疑他們的生活是否純潔。“無肉無酒入此地”是在大多數佛教寺廟銘刻的規定,他們日常食堂提供飲食是嚴格的素食。然而,也不是沒有醉酒的和尚,他們向不止一個傑出藝術家提供了有趣的繪畫主題。
但在成為正式的僧侶前,一個沙彌要經曆的試煉,對他的神經和忍受力都是巨大的負擔。在漫長儀式的過程中,至少3個,更多的是9個疤痕會留在光禿的頭上。他們的頭頂被點燃,直到火焰在皮膚上留下永久的疤痕,儀式才能中止。那些不幸的沙彌被其餘和尚扶住,他們不斷鼓勵他承受上十字架那樣的痛苦。完全合格的沙彌獲得了度牒,憑此他就能向中國境內任何寺廟的僧侶要求至少一日一夜的食宿。
在很早的年代,佛教就在中國的詩人和畫家的想象力中占有了很重的分量,他們喜歡用炫目的金色來繪畫這位“世尊”的形象。一位8世紀的詩人,當他第一次理解了“法”的內在意義時,寫作了一首關於佛教的禮讚。
“偉大的信仰,我知道了你的範圍。
金色的佛一直是我的希望!”
“道”是關於中國的書中經常出現的一個名詞。我們知道中國人民的三種宗教是儒教、道教和佛教。儒教當然根本不是一種宗教,它隻探討對待鄰人和此生的責任。如果在道教的真正意義上,也沒有更加強烈的宗教訴求。在非常遙遠的日子,某些人說是公元前1000年,某些人說是公元前500年,活躍著一個叫“老子”的智者,是“年老哲學家”的意思。他是非常有原創性的思想家,古代作者為我們保留了一係列他的語錄——也就是說,老子從來沒有把他的說教變成書麵形式。雖然確實有歸於他名下的一部作品存世,但已經確知是偽作,並被學者們普遍拋棄。
老子教導的重大缺陷就是極端缺乏實踐性,對於從事日常職業的男性和女性都很不合適。某種意義上他還是個無政府主義者,因為他堅持沒有一個政府的話,帝國會更好,事實上在最好的統治者治下,暴力和混亂依然屢見不鮮。同樣,他提出如果我們學習得更少,會過得更好,因為會有更少的竊賊,成功的盜竊是智力訓練的結果。我們不必要去遵守他最著名的教導,也就是不做任何事。他宣稱隻要如此,就能做成任何事情。每個人對這個謎語都有自己的解釋。在他奇特的語錄裏還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格言,可以說明他的風格:“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引自《道德經》。——譯者。關於後者,一個注釋家舉了一個例子:兩人在街上相逢,一個人說道:“你變得很胖啊。”他的朋友回答:“嗯,最近我打了個勝仗。”前者問:“你是什麼意思?”後者回答:“為什麼?你明白的。隻要我待在家裏讀到古代賢王的故事,除了他們的德行就沒有其它什麼值得我崇拜。當我走出門外,我被財富和權力吸引。兩種感情在我內心交戰,我開始消瘦。現在對德行的愛勝利了,我胖了。”
老子的學說可以用“道”這個詞總結,起初它意味著“道路”和“方法”。運用在他的學說上時,簡單而言,是道德行為的正確方法或者途徑,人類應該沿著“道”過著正確而且有德行的生活。之後,佛教被引入中國,道教除了它似是而非的悖論和精微的思考,還增加了煉金術和長生藥的製作,卻逐漸失去了對人們的影響。為了阻止反道教的浪潮,道教的寺廟和修道院也被建立起來,他們還確立模仿僧侶生活的修士製度,從佛教中學習各種儀式和典禮。直到最近的時代隻有那些行家可以說清兩者的區別。
雖然煉金術在公元前2世紀就通過巴克特裏亞從希臘傳入,但是中國大眾早已經失去了對它的興趣,他們發現從額頭的汗水製作黃金比從銅或者鉛製作黃金更容易。雖然現在隻有很少的一群蠢人相信存在製作長生藥(能夠給服用它的人帶了不朽)的任何混合藥劑。然而,道教依舊信奉能夠延年益壽的技藝,如果不能說無限製地延長人類生命,至少能達到一個相當高壽的程度。這種技藝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幫助人們延長壽命,因為它主要通過深度而規律的呼吸實現,最好是呼吸早晨的空氣,每兩個小時吞咽三次唾液;健身訓練也是一種方法,增強身體和四肢的特定部位也能延長壽命。最後一種方法,就像從佛教徒借來的打坐那樣,需要一天幾個小時保持不動的狀態:合上眼睛,心靈盡可能地脫離周圍環境的影響。各種方式訓練的結果就是發展成為“真人”。莊子是公元前4世紀到公元前3世紀的哲學家,我們以後還會提到他,他寫到:“何謂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謨士。若然者,過而弗悔,當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眾人之息以喉。”引自《莊子·大宗師》。——譯者
這種可能被稱為知識分子道教的宗教,和它吸引廣大人民的粗俗形式頗為不同,這種宗教提出了一個有趣的結論:人類的生命是從“概念之外”宇宙深處某個異常燦爛的中心來到這個塵世,這個中心似乎是永恒原則的家園,第一動因的居所,那裏沒有形體的純淨完美生命“以靈為飲,以力為食”,那裏的存在都沒有形式。回到這種狀態是所有人的目標,隻有通過各種情況下精神和肉體的純淨才能實現這個目標。當肉體和靈魂到了變化的合適狀態,也就是凡人稱為死亡的階段。純淨的存在閉上他的眼睛,從凡人稱為生活的夢中覺醒,回到他原初的榮耀去。
幾個世紀來,佛教和道教間對抗激烈。有時宮廷信奉佛教,有時候是道教。或者一種信仰壓倒另一種,或者另一種壓倒前者。可後來,兩者都被廢除,給儒教讓位,它是任何皇帝不敢嚴重幹涉的宗教。現在,所有的“三教”都榮幸地共存。
中國人堅定地相信靈魂的存在,他們簡單地把靈魂分成善與惡。他們對於前者並不擔心,反而十分恐懼後者。醜陋的惡鬼寄生在黑暗的角落,伺機傷害不幸的過路人,這種傷害通常沒有任何理由。作惡的人特別害怕那些受了冤屈的靈魂,一個被騙了錢的男人會選擇在作惡者的家門口自殺,通常是服毒自盡。如此的話,首先作惡者會落入官府,如果他逃脫了官府的懲罰,依舊要麵對受過他迫害的靈魂。一個媳婦會自沉或者上吊以求解脫,也是對她專製或者殘忍婆婆的報複。媳婦的自殺會立刻導致她自己家族複仇,有時候會以流血告終,更多的時候是金錢賠償。這種形式的冒險是對以強淩弱有效的遏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