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華林園納涼談豔天淵池滅燭調情(2 / 2)

這時娘娘正在新浴之後,薄紗掩體,容光照人,如雪,吹氣似蘭。那個風流的少年天子宋主義符,卻已半醺,斜靠在妝台一首的一隻湘榻上,目不轉睛的瞧著娘娘。娘娘被他看得好笑,便輕盈一笑道:“聖上,你瞧閣外天際的星月,好不皎潔。”義符帝笑道:“哪得似卿皎潔,水晶簾下看梳頭,再也有趣不過。還有甚心情,去賞那天際的星月皎潔呢!”娘娘聽了,不免低了粉頸,粉臉上飛起兩朵薄薄紅雲。那鶯兒小心翼翼,替秦娘娘梳飛鳳髻,足足梳了半個多時辰,才得梳成。梳得好不生動有致,活像一隻玄鳳,張了兩翼翅兒,栩栩若活。鶯兒又侍候秦娘娘更衣完畢,義符帝便攜了秦娘娘的纖纖玉手,並肩走下摘星閣,徑向天淵池。踏月徐行,靜悄悄一無聲息,惟有微風過處,四周的花草,欣欣顫動,發出一陣陣的幽香。鶯兒和一行宮女內侍,都靜靜的隨在後麵。天淵池一邊,早有王內相調排妥貼,恭候聖上駕臨。義符帝和秦娘娘行到那邊,王內相和一般龍船上的夫役,一齊俯伏迎接聖駕。義符帝向是不重儀節,王內相又是他的第一個幸臣,便一招手道:“小王兒起來,你且與朕算算,這時候池子裏麵哪一處好玩些?”王內相道:“小奴看來,當以荷花灣最清幽。隻是龍船太大,若要直入荷花深處,須得換了一葉輕舟,才覺有趣,不知聖上意下如何?”義符帝道:“卿言正和朕意,我們先坐了龍船,他處玩上一回,最後到荷花灣,再換坐小船便了。”

當下由內侍攙扶了義符帝,宮女們攙扶了秦娘娘,一齊走下龍船,起碇開船。二十四名櫓手,搖著二十四柄分水櫓,那船便似箭一般的飛駛,遠望真似一條神龍在波浪裏起伏。船中早排下了酒筵,義符帝和秦娘娘一壁飲酒,一壁在窗中望望外麵景色。鶯兒和一般宮女們,斟酒的斟酒,傳菜的傳菜,內侍們卻更奏管弦,樂聲琮,風送水麵,格外清幽動聽。好一個風流的天子,偏會弄巧,他道今夕月明如洗,朗澈波心。傳旨將船上的燈火熄滅,不得存留一盞。旨意下去,立即所有燃明的燈燭,全行熄滅。這時船中雖有月光射入,究屬不多,義符帝便乘著酒興,和秦娘娘索手索腳,恣意撫摸。宮女們隻聽見秦娘娘吃吃的低笑,和微微的喘息。大家用小金蓮暗暗碰撞,個個會意,等王內相的一聲“啟稟聖上娘娘,荷花灣到了”的話未畢,驀地船上頓又燈燭輝煌。隻見秦娘娘倒在義符帝懷中,頰上通紅。義符帝卻鼓掌大笑,連聲呼妙。眾人原知聖上好作頑戲,才敢如此。不候旨下,竟會齊了自動點燈,以博義符帝一笑。果然義符帝並不見罪,反道有賞,眾人謝了賞,各自暗笑,於此足見義符帝荒淫的一斑,和放任群小的罪惡。

當時龍船到了荷花灣口,便停船不進,王內相請義符帝和秦娘娘換登小舟,義符帝便攜秦娘娘下了小舟中坐穩。秦娘娘卻喚鶯兒隨去,餘人盡行等在荷花灣口龍舟上。在月光之下,一葉小舟,直向荷花灣深處馳去。翠蓋亭亭,紅蓮濯濯,水麵上清風陣陣,送出了一股甜淨幽香。義符帝勾了秦娘娘的粉頸道:“愛卿,如此良夜,如此幽境,不可無歌。愛卿當不吝珠喉,曼度一曲。”秦娘娘道:“下裏巴音,有瀆聖聽,求聖上免了罷。”義符帝哪裏肯。這時已入荷花深處,芬芳四麵傳來,秦娘娘便曼聲歌道:

舞衫歌扇動情多,稱體新裁薄薄羅,

最愛酒闌明月靜,小紅低唱采蓮歌。

秦娘娘歌畢,低鬟一笑道:“倉促謅來,真不值聖上一哂呢!”義符道:“愛卿太謙了,憑卿一串珠喉,已足壓倒了元白。”這時卻有一隻水鳥,撲剌聲飛掠了小舟過去。嚇得秦娘娘花容失色,躲在義符帝懷中。義符帝萬分憐惜,便道:“這裏也沒甚可玩,我們回去罷!”駕舟的內侍,便撥轉船頭,揮動雙槳,回到荷花灣口。義符帝和秦娘娘重上龍船,鶯兒也掉了船。義符帝傳旨回船,重行溫酒,在船中徐飲。秦娘娘卻見義符帝持杯沉吟,便將啟問。忽見義符帝哈哈笑道:“有了,準是如此!”眾人不知底細,都麵麵相覷。正是:

獨夫喜怒原難測,憑爾操心亦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