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從半空飄然落下,停在屋頂。在他身後,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他道:“在場人士,平日無不以正道人士自稱。今日我倒想問一問,各位攻上天獄教後,殺人盈城,連婦孺都不放過,有哪點,稱得上是正道人士?”

此話一出,在場中人紛紛議論起來。畢竟當初天獄教被滅之事,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但更多的人隻是知道忘情崖一戰的結果,並不清楚當初的細節如何。

歐陽羽左右看了一眼,臉色頓時鐵青,高聲道:“你是何人?我與諸位掌門究竟行事如何,豈容你這個藏頭露尾之人質疑?”

李誌平也站了出來道:“閣下究竟被何人蒙蔽?又或者是天獄餘孽許了閣下什麼好處?眾所周知,昨日天獄教的左護法從禦劍山莊逃脫,依我所見,閣下八成是被那逃脫的左護法用妖術迷了心智,是以變得不辨黑白,將奸當忠,袒護那些邪魔歪道。”

白衣人仰天大笑:“不辨黑白?將奸當忠?李掌門當真是好口才!可惜,”他聲音驟然冷起來:“我所說之事,皆是我在天獄教親眼所見。”

底下突然有人喊了一句:“聽說前幾天天獄教被一場大火燒得幹淨,你從哪裏看來的?”

隨即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也聽說了這件事。”

歐陽羽緊繃的五官鬆弛下來,剛打算讓人將這個不請自來的白衣人‘請走’,便聽見底下再度議論起來。

“哎,這人......不會是那個吧?”

“你是說......”

“對了,你越說我越覺得像,前幾年他來我們派單挑時,我遠遠地看了一眼,當時那人就是這樣一身白衣。”

“是了,我有個朋友在忘情崖下的牧野鎮,聽他說,天獄教起火那天,有人遠遠地望見,火光裏有個白衣人。”

歐陽羽朝白衣人看去,身形、穿著、裝束,幾乎跟天獄教的教主風吟雅一模一樣!忘情崖一戰,是他一生的惡夢,那樣高深的內力,那樣驚才絕豔的招數,隻十招,便打破了他多年習武以來的信心。

要是沒有柳長寧,歐陽羽下意識的朝旁邊的柳長寧看去,誰能想到,當初殺了歐陽羽的,竟然是這個,在前二十多年,幾乎默默無名的禦劍山莊少主,後來的平秋大俠柳長寧。

歐陽羽還記得當初柳長寧將那把匕首插|進風吟雅腹部時,對方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及柳長寧那雙,仿佛冰封了般的眼睛。那簡直不是人的眼睛,連野獸的都算不上,至少野獸還有著對食物,對生存的渴望,但那雙眼,是空的,裏麵什麼都沒有。他想到這兒,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夜風吹過,白衣人青絲飛揚,他道:“歐陽羽,你敢不敢當著天下武林豪傑的麵發誓,說你從未屠殺過天獄教內的婦孺?”

歐陽羽心下猶如翻起了驚濤駭浪,心思幾轉:難不成他真的是風吟雅?風吟雅竟然沒死?眼底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他張口反駁道:“天獄教上下皆是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

白衣人嗤笑一聲:“這麼說,你們是承認了?”

李誌平搶先道:“你這天獄妖人,休得血口噴人,我們幾人何曾承認過此事?你一個無名小卒也敢來質問我們?”

羅君濟眼見場麵漸漸變得無法控製,忙上前兩步,對柳長寧道:“柳莊主,這裏是您的地盤,您看現在怎麼辦?”

柳長寧卻仿佛沒有聽見般,他臉上的一切表情似乎已經被凍結,身體也是僵硬的,隻有那雙眼,有些迷茫,有些掙紮,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羅君濟連喚了三聲都不見他應答,詫異的伸手在柳長寧眼前揮了揮:“柳莊主?”

“長寧,”玉瑩瑩走上前,碰了下柳長寧的手臂,“你怎麼了?”

柳長寧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眼底的情緒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恢複了一派大家公子的溫雅模樣:“怎麼了,瑩瑩?”

玉瑩瑩眼波如水:“你剛才想什麼呢?想的那麼入迷,羅掌門叫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

柳長寧歉意的對羅君濟笑笑:“對不住,剛才走神了。不知羅掌門有何事?”

羅君濟的眼神在白衣人和歐陽羽身上來回打轉:“這......柳莊主你看......”他算是看出來了,歐陽羽明顯是頂不住白衣人的攻勢。

柳長寧安撫道:“不必著急,此事我自有主張。”抬起頭,雙眼一眨不眨的看向屋頂上,負手而立的白衣人。

白衣人抬起右手,垂著紗幔的氈帽猶如落葉般,從屋頂飛出,借著月光,底下的眾人終於看清了白衣人的容貌:飛揚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淡薄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