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春庭空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北疆的梨花,總是開得最好。從二月初開始,一直開到三月底,雪白的五瓣花,嬌嫩可愛,清風一吹,洋洋灑灑的落下一大片,站在樹下的人,往往被兜得滿頭滿臉。花香、清風、笑語,讓他夢了一輩子。

他九歲的時候,別人稱呼他二公子,那時,皇兄還不是皇兄,是世子哥哥。榮華皇姐不過二八年華,每天都想著怎麼樣能溜出皇宮。

有一天,榮華皇姐終於如願以償的從皇宮裏溜出來,她興致衝衝地跑到長平王府上,將哥哥和他,騙到寒山上的大音寺裏。

那一年,大音寺的梨花開得格外燦爛,遠遠看去,潔白的花瓣此起彼伏,就是初冬裏的第一場新雪。那是一片香雪海。

榮華皇姐跪在佛祖麵前,誠心誠意的磕頭跪拜,求佛祖保佑大齊國泰民安,保佑她父皇母後,身體健康。

哥哥就在一旁打趣她:“皇姐怎麼不求佛祖保佑你早日找個如意郎君?”

榮華皇姐抓狂,站起身狠狠地敲了哥哥一下,哥哥捂著頭笑道:“皇姐別害羞嘛!不如弟弟幫皇姐求?”

榮華皇姐瞪他:“要求郎君,你自己求去!最好求個人,能狠狠地治治你。”

那時,他已經懂得人事了,便在一旁偷笑:“哥哥就算要求,也該是求個嫂嫂回家才是。”

榮華皇姐揉揉他的頭,笑眯眯道:“小子籍也長大了呀!跟皇姐說說,小子籍想跟佛祖求什麼?”

他眼珠滴溜溜的一轉,搖頭道:“子籍什麼也不求佛祖。”

“為何?”

“我若能自己做到,何必求別人?若連我自己都做不到,別人就能做到嗎?所以子籍不求。”

“說得好!”哥哥笑著拍怕他的肩膀,“我命由我,何必由天!”

下山的時候,遠遠地看見自家的馬車旁,又停了幾輛馬車,皇姐隨口問了一句:“這是誰家的馬車?也趕到二月初來寒山踏青,倒是跟咱們一樣,好雅興。”

小廝答道:“司徒家的夫人,帶著大小姐來上香,聽說慕容家的少爺也跟來了。兩家是表親。”

哥哥笑道:“慕容家的小子?也不知是慕容老大還是老二,可惜今日有事,不然倒是可以約著去賽馬。”那天哥哥到底是沒賽成馬,卻是冥冥之中,被月老綁上了紅線,還不止一根。

回城時,哥哥提及飄香樓的烤乳豬,皇姐被勾起了興致,三人改道,拎著一壺梨花釀,打算去飄香樓大吃大喝一頓。

正好那日,飄香樓舉行三年一度的書畫大賽,少年書生,一襲青衫,兩手書畫,三分風流,四分挑釁,便引得哥哥五分意氣。

當時春光正好,驚才絕豔的少年郎們,比完這些,比那些,誰也不肯認輸。鬥著鬥著,少年意氣裏,便摻了幾分知己之意,恰如一陣清風吹皺了春水,在不經意間,恍惚了流年。

這少年書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尹默。

那日之後,尹默便成了長平王府的常客,哥哥總是和他待在一起,要麼談古論今,要麼賞花品茶,連他這個親弟弟,也不得不退後一席。

很久之後他才明白,那是哥哥一生中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也是哥哥一生痛苦的起源。

十二歲時,別人稱呼他二爺,彼時哥哥已經是長平王。他的皇伯父,也就是當今皇上,病得越來越重,皇姐找遍了齊國的名醫,也沒能挽救老皇帝的命。

這一年,齊國王都動蕩不安,風雲詭譎,群臣風聲鶴唳,激流暗湧之下,人人自危。邊關連連告急,秦國皇子明王橫空出世,以摧枯拉朽之勢,接連進犯齊國邊關三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