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蘿母妃壽辰那天,葉言早早將準備好的禮物取出,想了想,又去找到莊信,請他在畫上題詞,以示是二人共同完成的作品,代表二人的心意。
二人走到畫前,看到長卷展開是一副蓮花盛景,高矮參差的蓮葉間,有一艘小舟穿行其中,舟上坐著一位貌美女子,掀開窗帷,伸出白藕一般的手腕,想要摘取一支荷花。女子明麗的眉眼依稀看著像是葉蘿母妃,畫得十分傳神。
“我記憶中的母妃從來沒有如此美麗過,她就像是一副全灰色的畫卷,沒有一絲鮮豔的光彩。”莊信看著畫說道。
“我是根據聽到的姨母模樣畫的。”葉言邊說邊走到一旁去尋找合適的絲帛包裝,留莊信獨自在畫旁題上詞。
葉言想著祝壽肯定是個大場合,於是穿起明黃色的長裙,讓綠暗畫了宮妝,佩戴好全套珠翠,走到殿門口等待莊信時,才發現莊信今天穿著特別簡單的青色常服,半點沒有盛裝的樣子。
她正欲開口詢問,莊信先說話了:“給我母妃祝壽不用這麼隆重,也沒幾個人。”說著伸出手,把她頭上的珠釵玉簪取了,轉身交給綠暗,盤好的發也散落在肩上,他看著她,點了點頭:“這樣就好,明而不豔。”他的手穿過她的發,那一刹那,葉言有些晃神。
嫁來淨國四個月,葉言這才第一次來到葉蘿居住的寢殿,之前數次請安都被姨母推辭掉了,實在讓她有點傷心。到此時她才明白為何華皇後安慰她不要介懷,並非葉蘿對她不滿,也才明白為何莊信要取掉她的飾品。她的姨母過的生活簡單得超出了她的想象,居住的地方樸素得超出了她的想象。
偌大的殿堂裏沒有青紗羅帳,沒有玉器瓷瓶,甚至連像樣的檀木桌椅都沒有。大殿中央供著一尊佛像,臥房中隻有一張簡單的木板床,和一床看著普通的棉被。廳中間放著一張尋常四方木桌,看著倒像是農家常用的條板桌椅。葉蘿看見兒子和媳婦來了,淡漠的臉上露出幾分淺淺的歡喜,將二人迎進來,自己給倒上茶水。葉言非常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姨母,堂堂的善國公主,皇太子的母親過著這樣的生活,連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還住在這樣簡陋的地方。
葉蘿似乎看出了她臉上氣憤神色的緣由,她笑了笑,牽起自己外甥女,也是自己兒媳婦的手,說道:“言兒,是我自己要過這樣的生活,別人都違逆不了我的意思。父皇他也多番希望我能改改,隻是我自己做不到。”
“可是,姨母,不,母妃,為什麼呢?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裏待著呢?你搬來和言兒一起住好麼?”
“言兒,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葉蘿說完不再過多解釋,轉身去看那副蓮花圖。畫筆溫潤,技法傳神,舟上女子看著蓮花露出的微笑,顯出幾分天真,幾分心動,畫出的正是葉蘿最美好的少年時光。那時,葉正綠,花正香,少女自惆悵,少年獨彷徨,都怕辜負了流光。她有那麼一瞬的出神,仿佛想起了什麼,暗暗歎了口氣。
畫圖左上方有題詞,看來是出自莊信的手筆:“舊時風景好,花開刹那盡繁華。”葉言之前不知莊信題詞內容,想來會是青春常在之類的,也就沒有注意,此時見葉蘿看著認真,也湊過來看,看到這句題詞,心裏暗想,這莊信偏偏提什麼舊時風景,花開刹那,倒是不怕掃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