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仲病了,那天下午,方大夫被人從賴雲煙這裏請了去。
方大夫去之前,賴雲煙跟他麵對麵談了一會。
給魏景仲看完病後,方大夫就走了。
賴雲煙讓他去找他的師傅也好,回江南也好,喜歡哪就往哪去。
這京中,是呆不得了。
方大夫受了舅父的恩情,便一直呆在府中幫她,她也不願盡受了他的恩,還要損了他的壽。
她把話攤開了說,說得坦蕩,方大夫跪下給她磕了頭,從魏景仲那裏回來後,跟賴雲煙說了他的病情,便留下一些藥,帶了包袱,去了門邊,跟著任家來接他的人走了。
任家那邊沒有太大的事,任金寶隻比賴雲煙更謹慎狡炸,他的金銀之物從不留在京中,哪怕是被人端了窩了,損失的也是台麵上的銀錢,倒是無須太怕。
現在怕的隻是她兄長受牽連。
賴雲煙在信中與他說了,這事他可酌情告知皇上。
當告密之事涉及賴遊,也是整個賴府,另外,還要帶上整個魏家……
這大義滅親的事,真是千難萬難,隻能兄長去做這個決定了,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黃閣老那邊也不再透消息出來,這時他已沉寂。
賴雲煙想想,也是能明了他的態度。
一邊是太後與廢太子,另一邊是皇帝,他要是想不露出狐狸尾巴,最好是這時一聲不吭,自讓人唱他們的大戲,他當他的無用王爺,等風平浪靜了,再出來幹那右手銀左手金的買賣。
但她上世與黃閣老夫婦是知已,這世卻不再是了,她入京後,也隻與他們買過幾次消息,也根本不知他們成了什麼樣的人。
他們那個世子,更是一點消息也沒透露出來,她也不知這家子現在的情況是什麼樣的。
要是這對深不可測的夫婦不再逍遙度日,而是插手朝局……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賴雲煙覺得這京中就不再是她能呆的京中了。
她三世為人,很是明白有些東西,就是她十世為人都對抗不了的。
事情要是再有波動,時機不對,她就要走。
她這種機會主義者,從來不是跟天爭跟命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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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景仲倒下了,魏瑾泓不再回青修院,那廂賴遊在賴府那病突然就好了。
賴震嚴下藥之事,被賴遊當作了把柄。
賴三兒回報此事後,賴雲煙仰天大笑了好一會,笑得眼淚流了滿麵。
這人世啊,真是太奇妙了,多荒謬的事情都會發生。
父親次次要他們的命,兄長狠了又狠,終於下定狠心要把他圈住了,哪想,卻是中了他的計,然後被他拿捏住了。
經過這次,想來兄長是真的死了心吧?
不算太早,但也不算太晚。
魏景仲重病,賴遊入府探望,那日,賴雲煙去了寺廟為魏父祈願上燒。
寺廟內,賴震嚴與賴雲煙道,“我走不得,我有官職在身。”
他要是走了,就是罪官,逃官,一生都毀了。
“我知道。”賴雲煙很冷靜,一一與他道,“人,銀兩,都給哥哥留下,實在迫不得已,你帶人逃。”
“不,賴絕跟三兒他們你帶走。”
“他們媳婦我帶走,人留給你,”賴雲煙笑了笑,眼中都是淚,“我保他們子孫無憂,看在主仆一場的份上,他們不會恨我的。”
賴三兒與賴絕這時站在亭外,他們的腰站得直直的,眼睛動都未動一下,隻是那嘴抿得緊緊的,那握著腰間大刀的手繃得緊緊的。
“哥哥要是想不讓雲煙視如姐妹的丫環恨我,便好好帶他們來就成。”
“你就定信此事不可挽回?”兩日未睡的賴震嚴的聲音暗沉晦澀。
“那個位置,當年搶走時有多凶惡,這時再搶回,便有多險。”賴雲煙看向賴絕他們,見他們走向兄長的忠仆虎尾他們,幾人全部出動後再有人回來朝他們點首後,她才靠近了兄長的耳邊,把黃閣老的事全說了出來。
賴震嚴久久無聲。
良久後,他動了動僵硬住了的嘴,從幹澀的喉嚨裏擠出字,“你給我走,盡快給我走。”
竟然是樹王爺!
“哥哥。”賴雲煙看著賴震嚴,手情不自禁地拉住了他的。
“太後病體有恙,在我出來會你時,有人告知我樹王妃被召進了宮中。”說著此話的賴震嚴的喉嚨都是抽搐的,“她要是三日都沒出來,你趕緊給我走!”
“可是……”賴雲煙也知一直不給她消息的黃閣老那不對勁了,但還是不知詳細情況,乍聽到此,她的心神也是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