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濃烈的盛夏沒有了尾跡,天氣裏隻剩秋意的餘韻,逐漸枯黃的葉子在樹梢尖尖上搖搖欲墜,等待一場繽紛的落幕。
熬過了秋老虎的餘威,天氣溫和了下來,魏景仲在此其間又大犯了一次病,濃痰哽住了他的喉嚨差點斷了他的呼吸,所幸身邊的仆人發現得早,一陣波動過後,就被易高景求了過來。
但就算是救了過來,他這時也是漸已不行了。
七老太爺找了賴雲煙過去發了話,讓她準備一下。
魏景仲這時也已與族中商量好了,在九月挑一個吉日,把族長之位過繼到魏瑾泓身上。
吉日所備之物,到時族中負責大禮的長老會過來負責,賴雲煙到時隻要為其跑腿,給他所需之物就是,這實則也不是什麼大事,堪稱大事的是,她以後就是族長夫人了,還是個必須與魏瑾泓同進退的族長夫人。
“中午祖廟拜祭過後,我到時就隨爹回來,有回天丸保著,兩個大夫也在旁候著,應是出不了什麼大事。”魏瑾泓這時深夜敲響了她的門,賴雲煙讓丫環端來了茶具,煮著茶的間隙與對麵的魏瑾泓道了白日與大夫商量過後的事。
“嗯。”魏瑾泓輕應了一聲。
賴雲煙抬眼,見他眉心間深皺的痕跡很是明顯,心中略一遲疑後問道,“出事了?”
魏瑾泓點了點頭,隨即他閉目摸了摸手指,沉思了一會才睜眼與賴雲煙道,“皇後要見你,我推了。”
“呃……”賴雲煙怔忡了一下,道,“為何見我?”
“你是魏家下一任的族長夫人。”這就是理由。
“要召我去說話?”
“嗯。”
賴雲煙笑了,問他道,“您是怎麼回的皇後?”
“我說你身體欠妥,”魏瑾泓淡淡說道,“不過我跟皇上稟了幾句,我是臣子,你是臣婦,都是他們的臣民,眼中也隻有皇上皇後。”
見與不見都一樣,他與賴雲煙現在效忠的就是他們。
“我先替你拒了,但話沒說死,你要是想見的話,我再往上稟。”魏瑾泓看著她的臉道。
皇後不是誰想見都可見的,賴雲煙要見她,那也沒有說不過去的,但依她越是危險就越不往其靠攏的性子,按他之見,她是不想見的。
麵對實力相差懸殊的對手,她最喜歡的就是站在外圍旁觀,等著別人攻擊的時候再添油加火,然後再坐收漁翁之利。
“多謝。”賴雲煙搖了頭,她才不見。
皇後這後位坐得也不安穩,宮中蕭太後對她意見大得很,宮中包妃這些妃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燈,而她作為一個私下有權的權臣之婦,可不想跟皇後有多親近,當然她也不想與皇後為敵,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近不遠地站著,任宮中的這些貴人們掀風鼓浪。
要是到了該她出場的時候,她再出來添點油加點火也不遲。
再說了,樹王妃現在都在宮中攪稀泥,一會幫著蕭太後,一會幫著皇後,把宮中鬧得熱鬧不已,賴雲煙是真的不想這時候摻進宮中被太後皇後,樹王妃玩得團團轉。
魏瑾泓的決定是對的,她這種的忙著她的眼前小事才是正經。
“那就是不見了?”
“是。”
魏瑾泓這時嘴中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這時他的眼睛看著案桌上的燈火,在水開之時,他轉過了臉,看著賴雲煙潔白的長指端起了紫砂壺,慢悠悠地洗杯烹茶。
等她把茶盅放到他麵前之時,他開了口又說道,“你家中今日未給你送信過來?”
送信過來?為何要送?
賴雲煙略抬了下眉,“所為何事?”
“你嫂子明日要見皇後。”
“這事?”賴雲煙放下了空了的茶壺,又添了水放到爐火上燒著,等放穩壺好道,“我還不知道。”
“大概明天就會送過來。”
“怕是。”賴雲煙微笑,“您是在想,如果我嫂子摻進了宮中之事,我會不會反悔剛下的決定?”
魏瑾泓坦然地點了點頭,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有時行事很是正氣,但有時也不盡然,隻要事情一不對她的意,她也常有出爾反爾之舉。
她就從來不是個善類。
而她過不了幾天就是族長夫人,她要是因娘家之人一時摻與宮中之事,勢必也是把整個魏家帶了進去。
但他們心中都非常清楚,魏家需要的還是繼續韜光養晦,不能出任何風頭,要不然,到時他們帶走魏家最得力的人,留下的世朝與族人維持他們在時的光景,不知會有多吃力。
這時就要看在她心中,到底是哪方勢態更重要了。
而他已經為難她不得了,隻能任她選擇。
見魏瑾泓點了頭,賴雲煙就沉默了下來。
魏瑾泓見她垂首不語,也不說話,等杯中茶喝完,第二遍水開時,他先執了壺,再重烹一壺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