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過一次深山的嚴寒,迎來開春,賴雲煙有一小半年沒下過山了,途中時至宣朝過年間岑南王來送過一次物什,再來竟是找不到他們所在之地了。
他們所在之地數座山群相同,在擺了*卦陣之後,本要細細打量才分辯出的居住之地更是讓人分辨不出。
魏瑾泓親自來了一趟請人,過了兩天,在幾座山全部找遍後找不人,下麵又來人請他回去後,終決定離去。
賴雲煙得了外麵兒郎的訊,知道是皇帝他們要來了,在半路候了魏大人。
魏瑾泓看到她那一刻怔愣了一下,連帶跟著他的下人們也看著突然從小路冒出來的夫人都愣了。
等賴雲煙走到魏瑾泓身邊,他們才回過神來,忙不迭行禮。
“搬地方了?”她挽著跟著他的手臂走得甚快,一會沉默不語的魏瑾泓開了口。
“以後找我,到這塊現個身就好,該出現時我會出現的。”賴雲煙拍拍他的手臂,笑著道。
她今天身穿了一身紫藍的華袍,頭戴金冠,挽著魏瑾泓的手臂就像行走在玉階彤庭中,而不是留有殘雪的荒野外。
“知道了。”魏瑾泓走了幾步,回了一句就回了頭,等著青鬆牽來了馬,扶她坐了上去。
“你也上來吧。”賴雲煙朝他伸了手。
魏瑾泓搭上她的手,一躍而上。
賴雲煙坐在他身前,這時回過頭,看他發中銀絲盡露,不由伸手朝前拂去,微微一笑,“君韶光甚往。”
他們往昔再有眾多齷齪,在她眼裏,他的風華還是不減。
魏瑾泓為她溫軟的話差愣了一下,那放在她腰間的手收攏了一下。
他萬萬沒有想到,她這時這刻竟溫柔至此。
賴雲煙看著他,就像看著自己。
想來像他們這樣的人,如若自己都不對自己好一點,寬容一點,連帶他們自己都會像別人一樣認為他們活該。
“你也是。”魏瑾泓聞言抬頭往天看了一眼,掩了眼中一閃而過的亮光,伸手在她發鬢輕輕地碰了一碰。
賴雲煙回過頭,垂眼淺笑,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過後,她轉回頭,什麼都未再說,但腰間摟著她的腰卻緊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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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數百艘船往港口緩緩而進時,海邊吹來漫漫的風,吹亂了人的衣角發梢。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一聲比一聲還高昂的喊聲喊至九聲,岸邊所有的人紛紛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二層高的船頂,身著金袍的皇帝撼然不動,等到船近,他緩緩下了船,在所有的人的跪拜中下了船,才伸出一手揮出冗長的袖子,“平身。”
“平身。”
太監尖利的噪子在渾厚吹著的海風顯得尤為突兀,但讓跪著請安的人站了起來。
“兒臣叩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又往前一跪,帶著他後邊的魏氏夫婦又不得不跪了下來。
“兒臣叩見母後,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子跪了又跪,賴雲煙緊跟著魏瑾泓對這一雙帝後再行了一次禮。
“吾兒,請起。”皇帝扶了太子起來,朝他一笑,眼睛往後看來,“魏卿。”
“見過皇上。”魏瑾泓沒再跪,行了揖禮。
賴雲煙跟在他身後欠身。
皇帝打量了幾眼紫袍金冠,風華絕不遜於在宣京時的夫婦倆,再看了看膚色就像黑炭的太子,眼睛順帶掃過端莊大方的皇後,最後落在了魏夫人的臉上。
“魏夫人……”
“見過皇上。”賴雲煙垂頭欠身。
眼前的這兩人其實都老了,但一身的華貴氣度卻比當年還甚,皇帝心想,太子年幼,壓不住眼前的這兩人也不是不可解。
“都起,去見家人罷。”皇帝頷首,迎上了正笑著看向他的岑南王,“皇弟……”
“爹,娘……”那廂緊隨皇帝船後的船上已領著一幹人等下了船,人未到聲已近。
賴雲煙看著那懷中抱著小娃的兒子朝他們走來,袖中的手一抖,有些驚惶地抓了身邊之人的手,朝他看去。
相比她的失措,魏瑾泓臉色淡淡,站在風中巍然不動,在看過她一眼之後再朝前看去,那黑色的眼眸靜得就像剛剛沒有動過。
賴雲煙便也微笑了起來,看著魏世朝領著家一步步朝她走過來,等他們越近,司氏一族也站於他身後時,她臉上的笑未變,但眼神卻已然冷靜了下來。
多年未見,一時之間,她竟欣喜於到有些慌然,可到底萬千情感還是鬥不過現實這道藩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