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時光如同利刃(1)(1 / 3)

那個寫《小王子》的飛行員說,人必須千辛萬苦在沙漠中追風逐日,心中懷著綠洲的宗教,才會懂得看著自己的女人在河邊洗衣其實是在慶祝一個盛大的節日……是啊,人必得經曆艱辛和勞累、衰老和疲憊、遠行和折磨、哀與痛、生與死,才會懂得有一大把平平凡凡的日子攥在手裏,可以細數著過,最為幸福。

風繼續吹

文/韶暉

這個世界雖然不能用簡單的黑與白、明與暗、正與反的二分法界定,卻永遠存在一係列的二元對立,比如熱情與不熱情,清醒與不清醒,通透不通透……比如周華健和張國榮。

看中央電視台對周華健的專訪,這位巨星的人生同樣有太多淚水和艱辛,但在整個專訪中,他卻始終笑聲不斷。再怎麼穿著挺括,地位風光,那張40歲的笑臉,那雙透出親和力的眼睛,隻讓人想到溫暖塵世,而不是高蹈雲端的遙遠孤寒。

我不由想起另一個恰好相反的明星:張國榮。從《英雄本色》、《倩女幽魂》到《胭脂扣》、《霸王別姬》,無論角色怎麼變換,他在車上打電話,他提槍跟人對峙,他生了BABY,家庭圓滿,他愛上妓女,懶懶躺在床上吸大煙,或者變身優伶,粉墨蓋臉,他的眼神卻統統不變:不是堅毅深沉,或者優柔彷徨,而是——悲傷。

是的,悲傷,華麗幕布掩不住的悲傷。這種情緒跟境遇和經曆無關,跟他所出演的角色也無關,這是一種深達生命內部,看到生命內核的、天生的悲觀主義者的悲傷。他堅信自己看到了人生真相,而此種真相跟自己臆想的世界相去甚遠,所以才會如此悲傷。對這樣的人來說,在關鍵時刻,生與死從來都不難以選擇。

不免想起汪曾祺先生提及恩師沈從文時,曾寫過這樣的細節:“沈先生讀過的書,往往在書後寫兩行題記。有的是記一個日期,那天天氣如何,也有時發一點感慨。有一本書的後麵寫道:‘某月某日,見一大胖女人從橋上過,心中十分難過。’這兩句話我一直記得,可是一直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大胖女人為什麼使沈先生十分難過呢?”

汪先生不明白,我也不明白,隻能私下揣摩:沈先生從來拒絕血腥汙穢的東西,即使寫家破人亡的慘劇,比如《玉家菜園》,筆觸都很幹淨,皆因他對於美的過分堅持。一旦世界出現一點不合理想的東西,對他錦繡般的心都是折磨。江南水鄉,小橋流水,正宜妙齡少女,嫋娜而過,才配得上如詩如畫的好景色,而一個大胖女人忽然出現,冒犯了作家心中對美的念想,所以他才會難過,“十分難過”。可是,我們生存其中的世界,始終都不是理想的,如全本《紅樓夢》,既有花招繡帶、柳拂香風的繁華,又有“重露繁霜壓纖梗”的淒涼和落寞,既有明亮的藍天麗日,又有陰暗濃重的夜。萬丈紅塵,不是濁煙就是大火,假如不能寬容忍耐地活下去,就隻好向黑海一躍,像張國榮一樣。就連我生活的這個小小城鎮,一個月之內就發生了兩起自殺事件,一個是中學生,因失戀而尋求解脫,一個是中年人,因失業而逃避壓力,讓人扼腕歎息。

所以說,這個世界永遠有三種人,一種透脫,一種不透脫,一種不願意透脫;也永遠有另外三種人,一種活得清醒,一種活得不清醒,一種活得不願意清醒。

周華健則是夾心餅幹,透脫,但不願太透脫,清醒,但不願意太清醒,唱歌的時候好好唱歌,表演的時候好好表演,活著的時候好好活著。他總是懂得珍惜,雖然不如意事許多,卻有滋有味地享受生命,就像一株生在崖底的樹,一個勁地往上拔,拔出幽穀,見到陽光,再用靈魂歌唱生活的喜悅。

與他同樣的人還有很多,譬如史鐵生,從21歲坐上輪椅到現在罹患尿毒症,靠一周三次的透析維持生命,命運之神對他太多不公,然而他一直泰然應對。他始終認為生命的終極價值是“美”,活著就意味著接受差別,忍受苦難,再在苦難中尋找一片溫馨,一份安詳與豁達。對待生與死,也許這是最得體的思考方式。

張國榮去世後,周華健在一幹同仁留給張國榮的位子上貼了一個紙條:“風繼續吹”,並解釋它的意思:“你來了,風繼續吹,你走了,風還繼續吹,這就是事實,雖然殘酷,卻很真實。”

風繼續吹,請讓我們在這個不完美的世界,繼續堅韌地美好地生活。

依偎

文/曹春雷

村南有一處菜地,菜地裏有一處房子。房子不大,土牆,是幾十年前建成的,用籬笆圍著。籬笆牆下,簇擁著不知名卻開得燦爛無比的花朵,周圍青菜蔥蔥鬱鬱,為這破陋的院落增添了一絲田園風景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