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覺得自己飄若浮萍,又如墜雲霧,飄飄蕩蕩。
眼開一線,模糊地看。
夜深極處,安靜異常。天空中閃著一片旋轉的巨大星辰,淡濃明滅。
她的腦袋裏有一團漿糊,糾纏粘稠。
後背上的每一段骨,每一寸膚都痛得難忍,環環緊扣。
她掙紮地坐起身,撐開一雙重眼皮。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整個人登時石化。
她是昏沉而軟弱的,所看見的一切是如此的陌生,叫人驚心。
陰風陣陣,清清茫茫的。眼前所見是一片原始森林的樣貌。老樹古藤,昂然直指蒼穹;幹枝枯椏,密麻桀驁不馴。大片大片奇形怪狀的黝黑的樹木,光光禿禿,幹幹枯枯,無花無葉,不倒不腐。它們長著牙,舞著爪,凶狠著,惡毒著。
夜是深的,呼吸長氣。
四周很渾濁,顏色極黯。
滿目荒涼,漫長無際的枯焦森林,了無一絲生氣,她始終覺察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
群風糾紛,動蕩著周圍的虛無。
她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真疼!
“我為什麼會在這?”
她慢慢地呼吸著,心在收縮,愈想愈繁,又全都模糊了。
“這是哪兒?”
周圍一派陰森荒涼,彌漫著無際的沉沉死寂,一切如同墓地的壓抑可怕。
她心中驚怪,慢慢地艱難站起身來。心在抖,身上不由得顫,她用手捂住心胸。
一切。枯荒,粗獷,濃鬱,死寂,詭異。
冷風逼麵,把她的臉吹得煞白,又緊成青灰。
天已是很黑的了,十分的分量。風嗚嗚的,把光禿禿的樹幹搖得發響,似乎連地也吹顫抖了。
她顫顫巍巍地倒退了幾步,迎著風十分地艱難。
晨光微熹,光線奇異,密布枝椏間破入斷續的碎金。
她環在中間,心中虛怯,滯了呼吸,隻覺得額角微汗,掌心陰濕。
她在濃墨渲染得森林中不辯東西,不分南北地穿行。
這一片粗獷神秘隔絕人世的土地,遍布似火的燒痕。深黑枯萎的,有種遙遠的生靈塗炭的氣息。
風聲猶如厲鬼的嚎哭嘶吼,帶著陰森恐怖之氣,令人毛骨悚然。
她原本皺著的眉頭帶著臉上的肌肉一跳,全身汗毛直豎。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隻是奔逃。她的身上流了汗,腳上覺得酸軟,打著顫抖,很是無力。
途中驀然地發現了一顆最大最粗最古最舊的老樹。它古老得七八丈圍,通體漆黑,即怪且醜。因終年受風吹日曬雨淋,大樹周身帶有歲月剝蝕的斑駁痕跡。盡管如此滄桑,它也依舊恣意生展,於天地間散發著蒼勁的力量。
風力呼呼拚勢,層出不窮地在她身邊圍繞,也打在她的臉上,打亂了滿頭的發。
樹幹的節疤處,結著許許多多的半透明的琥珀色結晶。一粒又一粒,又大又圓滿。
風勢已是破臉,肅殺之意越來越烈。烈作冰凍異常,冷入骨髓,寒得她快要窒息。
她正悚然,兀地聽見一聲響。太過嚇人,驚得她渾身一個激靈,心怦怦亂跳,失了規律。
好半天後,才反應這擲地有聲的該是什麼東西掉落的緣故。
她踩著凹凸不平的土地,生非地亂想。走近看時發現是一粒乳白色澤的圓珠,她拾起端詳,見珠子上花紋流轉,幾何對稱。
圓珠舊色異質,散發著亙古的氣息。
風起湧動,漸漸稀疏,而後斷了。
聲音斷絕,半點響也沒有了。
她的頭發半分也不動搖了,懸直重力。
她越看越是心疑,詭思異想湧上,恐懼在皮膚上爬蔓。
暮色漸濃,黑糊糊的森林怪異可怖,隱隱有哀聲恨語,更為可怕。
風乍起,雜以蕭瑟的味道,吹得她寒意廣泛。
似是從地府而來的寒意,自足底湧泉而上,直抵她心間,使她毛骨悚然,臉勝寒霜,冷汗涔涔!
汙濁的氣體發散出來,隨著陰濕的冷氣膩在皮膚上,她蝸著心,喉嚨口緊著呼吸。
一抬頭驀地驚見,那一株既怪且醜又老舊古異的大樹,竟如逢春一般花開源源!
一個花骨朵冒出來,繼而好幾朵緊跟著鑽出來。愈長愈長,愈長愈長,氣度威猛,頃刻之間已是繁花,累累壓滿了枝。
她倏地戰粟了一下,肢體的筋絡脈搏無意識的跳。她顫寒起來,恐懼充漲血管。
花開五瓣,殷紅勝血,奇豔無比。
風吹,像千千萬萬的慘叫之聲!
無數的氣體擁上,抬起又卸落了頭發。
她渾身打顫,血脈賁張,心驚烈脹,催冷汗如雨,不停地下。
狂風肆虐,叫囂猙獰,一陣一陣地強勢,震動著心髒。
彼時,樹體的節疤和裂口處汨汨地滲出像血一樣豔紅的漿汁。血汁順著樹木猙獰的殘骸流向燒焦了似的黑色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