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天色亮的晚，而當今陛下又勤於政事，是以文武百官進入太和殿等待例行的早朝時，窗外還是幽暗一片，隻有殿內的燭火兀自吐露暖色的黃色光芒。
大殿的內金柱旁各放置了一隻景泰藍的大熏籠，朝臣三三兩兩圍在一起取著暖，時不時瞥向獨自站在大殿中央的清貴少年。
“太子殿下這禮儀真的是沒得挑，陛下在或不在都是一樣的恭敬姿態。”
另一位大臣跟著讚歎：“畢竟是宰相一手教出來，不過還是年輕人，到底不像我們老頭怕冷啊。”
“不過說到宰相，今日怎麼沒有見到宰相？”
幾人沒聊得上多久，宮殿裏的金質台基上就出現了一個身影，然而卻不是當今皇帝，是皇上身邊最親近的陸公公。
站在大殿中央的太子輕輕咳了咳，一眾大臣便熟練地迅速歸位，排成整齊的隊列。
台上的陸公公清了清嗓子，尖細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殿。
“陛下今日身體抱恙，早朝臨時取消，請各位大人各自散會罷。”
台下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默默看向最前方的少年。
灼光微微抬手，行了朝禮，然後朗聲道：“是，微臣遵旨。”
看來瑞王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麼，狐三不在，應該是在父王那邊提前防備了罷。他不再多想，等陸公公退下後，也轉身獨自走出了大殿，身後的大臣各自對望一眼，隨後跟在他的身後離開太和殿，三五成群，各自出宮。
灼光披上早就備好的白狐大裘，和隨身伺候的小太監打著傘，不急不慢地往東宮趕回。
一路大雪紛飛，到了宮裏他的裘衣上已經濕了一片，他脫下扔給宮女，獨自推開書房的大門走了進去。
突如其來的寒意讓他微微蹙眉，難道是宮女忘記換火盆了？剛要出聲詢問，耳邊卻傳來清冽動聽的聲音，就像是玉石撞擊發出的幹淨鳴聲。
“下朝了？”
灼光猛地愣住，不可置信地向聲源處看去。
大廳中央的屏風後簾幕浮動，隱隱約約現出一個赤色的人影，他不由向前幾步想看得更真切些，靠窗而坐的男子正輕輕翻著一本古書，溫柔的眼神將他兜頭兜臉地罩住，帶笑的眉眼生生地將整個天地的顏色都壓了下去。大開的窗戶外白雪仍在飄搖，將窗邊植的那株紅梅吹得一陣搖曳，然而紅衣男子身上卻連半點雪跡都未沾染，純粹得像燃燒地最旺盛的烈火。
突如其來的暖意從血液裏陣陣傳出，胸膛下的物什一陣悸動，又是那種奇怪的感覺——每次見到真正的太傅時才會出現的感覺。
灼光喉頭微動，明明有千言萬語卻哽在心裏，半句也道不出來。
半晌才走上前去，長臂一伸先將窗戶關了起來，又仔細地上了鎖，才慢慢地歎了口氣有些責備地道：“雪天還開窗，你還要不要身子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撲哧的笑了出來，許久未見，我在他心目中已經嬌弱成這副樣子了嗎？
我抬頭對上灼光的視線，卻被其中翻湧的濃重情緒給一下子驚住，幽黑如旋渦吞噬著我的視線，裏麵閃爍著的晶瑩亮色無聲訴說著他的欣喜。這樣美的一雙眼睛卻讓我心下一慟，這原本是屬於昊天的眼睛啊……
灼光眉眼低垂，暗暗壓下心裏不斷上騰的火熱情感，眼波一遍又一遍循環描繪著對麵男子的五官…最終隻是化作一句呢喃低語。
“你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