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國家機關,上掛下派已為成培養幹部之常態。蜀都市公安局禁毒支隊幹警陳克勤離婚當年,也被納入下派視線。
年齡三十五左右,職級正科,這樣的條件下派到縣公安局,安排副職不虧,安排局長助理也說得過去,什麼官銜沒有或按時髦說法“裸掛”,難免讓人心生疑竇——這是培養對象嗎?咋混的!陳克勤就屬“裸掛”,混成這樣不是組織沒給機會,而是自暴自棄,責任在己,完全在己。
“都這把年紀了還下派,就當幫市局完成任務吧。得得,別給我壓擔子,俺就一平頭百姓命。”禁毒支隊李朝輝支隊長找其談話,他嘴裏竟冒這樣的傻。
的確,陳克勤的工作生活作風與他姓名中的寓意“克勤克儉”相去甚遠,他是市局出了名的散眼子,屬屁股長釘辦公室難得見人那種。一次,某天,支隊新來的一把手上任都一月了,兩人在走廊碰麵,他竟截住其問:“同誌,你找誰?”
李朝輝臉拉長了:“同誌,你是誰?”
同事小戴忙把他拍到一旁,埋怨說支隊長都不認識,耍長了!
這事以後,李朝輝注意上了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之人,經過一段觀察下了結論:辦案還行,交的任務再難也能完成。就是工作作風自由散漫了些,還需到基層錘煉。於是,這一年的下派名單裏有了陳克勤名字:時間——兩年;地點——金水縣公安局;掛職——副局長。自身的成長經曆讓朝輝支隊長從內心讚同“越是艱苦越鍛煉人”的觀點,他堅信隻要環境合適崗位合適任務合適,小陳是能成長的。不料一談話,此人卻這態度,令朝輝很是生氣。
“小夥子,讓你挑點擔子那是組織對你信任。告訴你呀,為爭取這機會,支隊可是求爹爹告奶……”
“謝了謝了,李支隊我求你別趕鴨子上架,我就一扶不起的劉阿鬥,真的。”
就這樣,陳克勤變成了“裸掛”。不掛副局長,金水縣公安局原定要派車接他的,現因辦案之需,派不出了。
“小夥子,別抱怨,不是副局長就不能享受該待遇。什麼是規矩,這就是!”說這話時,支隊長十分解恨。
“我抱怨了嗎?”陳克勤雙手一攤翻著白眼,“我吊二話了嗎?我無所謂!真的,李支隊,公交車兩小時一班,車錢又不要陳某出,有啥了不起?”
“坐公交倒不必,支隊也可派車送你。不過,張局長正好上市裏開英模會,經聯係,你就搭他的順風車吧。”
就這樣,某月某天,李朝輝親自開車送小陳到英模會現場。到時,大會尚未結束,兩人就在車裏等。半支煙工夫,從大禮堂方向傳出一片熱烈掌聲,接著出口螞蟻似的湧人流。朝輝跳下車。
“小陳,走。”
兩人逆著人流朝會場擠。
“小陳,”支隊長叮嚀,“金水縣雖艱苦,但公安局卻是全國先進,你到那裏要放下架子,虛心向基層幹警學習。”
“李支隊放心,我一定低調做人,踏實做事,而且要立誌做大事,不立誌做大官……”
“別貧嘴!給你介紹,這位張紹雲局長,抓工作很有一股子虎勁,特別是偵辦毒品案,無論辦案數量還是質量,在全市都名列前茅,你到那不愁沒案辦。”
“沒案辦好啊,說明咱金水縣是無毒縣,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為啥要愁?”
“為啥?你說呢?”李朝輝停住,眼一瞪,顯然被對方油腔滑調漫不經心態度惹怒了。
“李支隊,別發火別發火,知道知道,沒案辦就得不到鍛煉,就達不到下派目的。”陳克勤拖起長腔賠罪後,隨即話鋒一轉,“但話又說回來,下麵的毒品案能有市裏辦的大嗎?”
“小夥子,別瞧不起縣局案子,小地方關係複雜,辦案難度一點不比上麵小。不說了不說了,他來了。”
小陳順支隊長手指方向看,見會場大廳左側旁門走出一五十出頭、身材矮胖男子。這人腆著肚子,腋下夾著個黑色手提包,邊走邊摘取胸前佩戴著的紅色綬帶。當來人瞧見朝輝時,嘴裏連連喊著領導好領導好,搶上來雙手捧著“領導”之手,又是搖又是晃。朝輝忙道:“喂喂喂,打住打住。所謂領導,在市局起碼是黨委委員以上人物,還需努力還需努力。”“你那是謙虛,對我們下級而言,市局一般幹部都是領導,更別說中幹了。”“要這樣,領導遍街都是,就不值錢了。”兩人有說有笑,顯得十分熟悉。末了, 李朝輝指著小陳介紹:“張局,這就是市局下派到你那裏學習鍛煉的小陳,陳克勤,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