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二十五年後。

北程,政和二十六年。

微微春風吹,莫道回暖,寒露初春時。

天色微灰蒙,又是一年春闈落下,龍門緩緩開啟,無數或昂首挺胸或垂頭喪腦的士子從門內步出,叫迎麵的刺骨寒風一巴掌打在臉上。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混在人流的最後踏出龍門的時候,楚月覺著自個兒的心當真是平得不能再平了。

回首望向身後的貢院,那門楣上掛著的“龍門”二字兒蒼勁有力,據說是開國的高祖皇帝的禦筆。

嘖。

楚月咧嘴輕笑了一聲,抬步向街市上走去。

龍門,取的乃是鯉魚躍龍門之意,都說一登龍門身價百倍,可放眼看去如今的朝廷,閹宦當道,帝不臨朝,此等局勢,縱使躍得龍門,變蟲的可能性倒是比變龍的可能性大,隻是不管朝局如何,都擋不住天下學子想要身價百倍的心,會試的貢院從來座無虛席。

街邊新出爐包子的香味徐徐飄來,楚月深吸一口氣,頓時覺著一陣神清氣爽,會試分三場,場場都得在貢院裏關三日,吃喝拉撒都在一間隔間裏頭,真真是想起來都會被那隔間裏悶臭的味兒給弄得腦袋發暈。

“老板,給我來兩個包子。”楚月道。

“好嘞。”

付了錢,楚月拿著用油紙半裹著的包子,方走出幾步,便聽得身後包子攤“哐當”一聲巨響。

“老不死的,把錢拿出來!”

楚月轉過身,隻見一身著布衣的漢子凶神惡煞地一腳踹翻了包子攤,他的身後,一個身著錦衣,頭戴金項圈的公子哥兒漫不經心地拿著一根竹簽剔著牙,四五個與布衣漢子同樣打扮的隨從趾高氣揚地看著被倒下的攤子帶倒的老板。

“大爺啊,小老兒前幾日病了一場,花了不少藥錢,真的是沒錢了,請您行行好,再寬限幾天吧!”包子攤的老板是個年近半百的老頭,被自己的攤子帶著,差點將一把老骨頭摔散,可仍是忍痛連滾帶爬地在那個錦衣的公子哥兒身前跪下。

楚月的眉心微皺,手心一翻便夾了一枚銅錢在指尖,可卻突然聽到身旁其他圍觀者的議論聲。

“京師皇城,天下腳下,竟有如此目無王法之人……”

“老淩頭怎的被那惡霸盯上了,可真是倒了幾輩子的黴了。”

“看,那是戶部李侍郎的嫡子,平日裏飛揚跋扈,專做這等恃強淩弱之事。”

“聽說是那李公子看上了老淩頭的閨女,所以才……”

有人義憤填,有人滿眼同情,有人幸災樂禍,可就是沒有人膽敢上前一步。

戶部侍郎?楚月的眸中劃過一道異芒,如果她沒記錯,那個戶部侍郎可是那個皇帝近侍,現任司禮監掌印兼東廠掌印大太監劉節的忠實擁躉之一,京師城門外那間方落成不久的生祠便是他出錢孝敬劉節的。

在這東廠探子遍布的京城,她若是出手必是自找麻煩。

嘖。楚月悻悻將手中的銅錢一收,她果然還是應該待在江湖比較好。

乒呤乓啷,包子攤被那李公子的隨從踢得愈發七零八落,包子也散了一地,可依舊沒有人敢上前一步,哪怕大氣兒都沒人敢喘一下,恃強淩弱,魚肉百姓之事仍在繼續,卻無一人出頭,

楚月看了看手中的包子,然後轉過身,默默離開。

鼎翠樓,二層。

白釉藍彩的酒壺微傾,便有一注透明醇香落於桌上的細瓷酒杯中。

一隻修長的手輕撫過酒壺身上的精美籃彩花紋,悠悠的嗓音磁性而慵懶,偏生尾音又略略上揚,“這壺看著倒是還不錯。”

一旁侍立的褐色布衣男子恭謹地低垂著頭,聞言,淡淡道:“這壺是今年函州布政司獻給太子的那一車物什裏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