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晚霞如火,日落西山。

殿試第四日皇帝賜宴禮部,是為恩榮宴。古人曾有詩:雲呈五色符旗蓋,露立千官雜佩環。說的便是這官宦士子雲集的恩榮宴。

因是朝廷公宴,楚月不好帶翎白,隻好留他一人在暫住的客棧裏。話說自從上次品香樓之事後,翎白就不是很喜歡單獨出門了,楚月雖然覺著他悶著不好,但如今初來乍到的,她又忙於公事,他也的確還是悶著安全。

一身深青進士巾袍,楚月由鴻臚寺的人引著到了自個兒的座位上麵,按照恩榮宴的規矩,新科進士除了一甲三人每人一席外,其餘進士每四人一席。而按著排名,楚月這個三甲的尾巴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那一排排宴席的末尾角落裏。

謝過引路的鴻臚寺官員,楚月抬頭眺望了一眼主席的方向,果然就像她與狀元相隔的名次,那差距,是非常遙遠的,想當年她可是鄉試還拿了個二十名呐……

“楚兄。”

楚月方想悠悠感歎一下自己墊底的名次,耳邊卻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周兄。”楚月拱手笑道。“恭喜周兄。”

雖說這回殿試成了閹黨和內閣暗自較勁的戰場,但正像羅慕生所說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且每次科舉最重要的是一甲三名花落誰家,本次內閣與閹黨主要爭搶的亦是三鼎甲的位置,所以二甲三甲名次的競爭到還好,比如三甲第一名,便是被她眼前的這位周文征摘了去。

周文征笑一聲,對於楚月的這聲恭喜不知是喜是嘲,道:“除了傳臚大典上匆匆一麵,已有幾日未見楚兄,不知楚兄在京城過得可好?”

楚月仍笑著,隻是那映著宴上燈火的黑眸中沉沉一片,道:“華燈璀璨,歌舞升平,十裏長街,車馬不絕,自當是好的。”

“是嗎?”周文征的神色微黯,然後笑道:“火樹銀花,笙歌鼎沸,的確是好的。”

楚月看著他儒雅的麵容上暗隱的不平,淡笑不語。

周文征是個才子,滿腹經綸,才高八鬥,這些話用在他身上絕不誇張,殿試前,他已連中解元、會元兩元,若非閹黨與內閣,以他的才華,就算不是狀元,榜眼探花也必得其一,如今卻隻得了個三甲第一。

再看如今的三鼎甲,狀元乃盧侯世子,腦滿腸肥,圓滾滾的一個,怎麼看都是草包像,可家裏卻是鐵杆的閹黨;榜眼謝汾,內閣首輔張一清門生;探花戶部侍郎之子,連貢院的門兒都沒進過。

看著周文征麵上的不平,再想想如今三鼎甲位置上的那三個人,楚月覺著自己的心裏也好像開始不大爽了……

“好了,要開席了,楚兄坐吧,在下先回去了。”周文征拱了下手道。

“好。”楚月拱手道。

恩榮宴,乃皇帝賜殿試讀卷官一下考官及新科進士的宴會,因是禦賜的宴,其菜品皆由光祿寺負責,自然是不錯的,可那“不錯”自然是對於那些一人一席的高位者而言,到楚月這四人一席的桌上,尤其還是楚月這嚐多了各地美味佳肴的人眼中,著實是一般。

雖是禦宴,但皇帝不在,也是公宴,既然是公宴,便少不了推杯換盞的應酬之事,當然,這種交流感情的事情,都是坐在上首的人之間在熱鬧,而到了楚月這種排在末尾的桌上,也就是跟同席的其他三人敬杯酒,道聲幸會而已。

宴上照例安排了樂人來演戲,第一出是《童子拜觀音》,第二出是《囊螢照讀》。樂人兀自唱得熱鬧,可身為一個對什麼戲都不感興趣的人,楚月表示這些咿咿呀呀的唱詞與鏘鏘的鑼鼓聲真心是吵得她頭都疼了。

掃了一眼席麵上剩下的殘羹冷炙,楚月以手掩唇,偷偷打了一個哈欠。像她這種恩榮宴上的配角,就是單純地來吃的。

“司禮監掌印兼東廠提督劉公公到!”

就在楚月眼皮開始打架還硬要正襟危坐保持風度的時候,一道尖利的傳呼聲穿透了她的耳膜,生生激得她渾身一哆嗦。

劉節!

楚月表示,她瞬間清醒了。

月上中天,恩榮宴也早已到了末尾的時候,該來的官員早已到齊,誰也不曾想在這快散場的當口突然來了這麼一位人物,而且之前也不曾收到通報,此時一聽那尖利的唱和之聲,無不一驚,上首的席上瞬間一陣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