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下官賠,下官洗(1 / 2)

“嗬嗬……”楚月幹笑。

楚月現在從打心眼裏覺得,今兒她就不該讓翎白點那道叫做“鹵鴨翅”的東西,因為如果不點那道菜,她就不會因為鼎翠樓的鹵鴨翅做得太過滑溜,她又不想與翎白一樣直接用手啃,而必須得用那上過漆,本就十分滑溜的漆木筷子去夾那鹵鴨翅。

如果不是因為鹵鴨翅與漆木筷子都太過滑溜,她也不會因為始終夾不起來而在最後一夾中發昏動了真力!

所以,在楚月的真氣助推之下,那隻淩空飛射的鹵鴨翅其實已與暗器無異,那盛著白雪玉珍珠的碗沒立馬就碎成渣,隻能說明鼎翠樓的碗質量很過關。

“楚大人,”如塤曲般低沉醇厚的嗓音淡淡響起,“你是對本官有什麼意見嗎?”

“下官不敢,隻是一時手拙。”楚月低眉斂眸拱手道。

“哦?那本官的這一碗白雪玉珍珠怎麼辦?”賀琛的神色淡淡,似乎並不想深究她那等同於暗器的鹵鴨翅。

楚月掏出一錠銀子遞上,“下官賠。”

“那——”尾音微微拖長上揚的嗓音悠揚婉轉,“本官的這身兒衣衫,楚大人打算如何?”

楚月的目光一轉看向他那青蓮色繡祥雲流水暗紋的衣衫,果真沾了幾滴酒釀圓子那白色透明裹著桂花與蛋花的液體。

“這可是銀錦的料子,上麵的繡工乃是錦繡樓的繡娘沒日沒夜繡了整整三個月才做出來。”楚月尚未開口,阿昌譏誚的嗓音已幽幽響起。

銀錦?錦繡樓!

楚月忽然覺得自己的整個人生都不大好了,銀錦乃是與蜀錦齊名的名錦,千金一匹,在加上長豐街最好的製衣樓錦繡樓,這銀子,以她如今的經濟狀況,估計她跟翎白賣了當了褲子之後差不多可以賠。

但士可殺不可辱,比起當褲子……

楚月一咬牙,道:“下官洗。”

“洗?”阿昌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想到楚月的回答。

賀琛的眉梢幾不可見地輕挑了一下,不置可否。

“這可是銀錦,你這窮樣兒會洗嗎?再說被你這等賤民碰過的衣衫,還能穿嗎?”阿昌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賤民?楚月冷笑,抬頭道:“都是爹生父母養的,何來貴賤,再說本官乃是正七品翰林編修,論職位是不如你家大人,但論品級,本官並不比你家大人差,都是朝廷命官,本官如何成了你口中的賤民,莫非你是覺得聖上昏聵,所以才任用我這個賤民?你這是藐視聖上,還是藐視朝廷?”

楚月從來都不是一個慣於伏低做小的人,之前的忍讓也不過是因為不想得罪權貴罷了,那阿昌咄咄逼人的囂張態度本就令人不豫,更何況今日他多次出言相辱,加上之前的賬,若是她再能忍,楚字都要倒過來寫了。

不過就是一個給事中嘛,若不是為的他詹事府的這一個身份,她從一開始就不會忍,今日大不了拚著開罪了東宮,反正她也不看好太子,不指著他那條道發達。

“新榮。”正當楚月直著脖子打算拉開架勢把賀琛得罪個徹底,當事人卻突然側身看向剛停頓完馬車回來的新榮,道:“去車裏拿一件衣衫來,本官要更衣。”

“阿昌,告訴他如何漿洗本官的衣衫。”賀琛淡淡吩咐,絲毫沒有波動的麵上看不出喜怒,轉身朝二樓而去。

嗯?楚月一怔,沒想到賀琛同意起來這樣幹脆。

“啊?”阿昌也是一怔,看向自家大人優雅離去的背影,然後忍下一臉的不耐,道:“先清水洗三遍,銀錦的料子薄,耐不得高溫,所以熨一遍就夠了,記得要上心熨鬥裏的炭,別太多了,把衣服燙破你就完了!然後拿上好的檀香熏三遍,記住,要三遍!”

說完,看也不看楚月,噔噔噔追隨著自己大人的腳步上樓去了,接著沒過一會新榮也上去了,然後一件用布包裹好的青蓮色繡祥雲流水暗紋的銀錦衣衫被阿昌丟到了楚月的手裏。

“小楚……”翎白啃著剛上桌的炸雞翅,一臉澄澈地看著楚月深吸一口氣然後狠狠咽下。

“拿著!”楚月一把將包袱扔進翎白的懷裏,“吃快點,等會兒我回家還要洗衣服!”

翰林院院編修,主誥敕起草、史書纂修、經筵侍講之職,雖然看著每日事情挺多的,但實際上楚月每日在翰林院裏著實沒有什麼事情可幹,特別是在同僚們都恨不得她立馬消失的情況下。

“天地雖大,其化均也,萬物雖多,其治一也……”

翰林院藏書閣的黑瓦頂上,楚月一身青色繡溪敕常服,優哉遊哉地翹著二郎腿躺在上麵,手中一本裝訂古樸的《莊子》舉在腦袋上晃著晃著,最後終於掉下,蓋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