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陽光愈炙,蟬鳴聒噪,又是一日中午。
翰林院藏書樓旁一棵茂密的大樹上,楚月拎著兩包子躺在樹幹上,揉了揉酸疼的雙眼。
夏季多雨,又是一年汛期,淹了不少民房良田,災情的奏報一遞上朝廷,便又是一連串賑災的敕令下來。
雖然不知道賑災的物資會被貪汙多少,但一道道敕令著實是寫得頗為費事,使得楚月拿了一早上的筆墨,沒空補眠。
唉……
咬著手裏的大肉包,楚月打算用一個下午的時間來補回那些失去的睡眠,眸光卻不由得慢慢變得幽深。
昨晚的調查說明,那夥偷孩子的人販子果真是偷完了京城周邊的村子才將手放到了京裏,但到底的天子腳下,想來也不敢如在外邊那樣肆無忌憚。
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楚月想起昨兒在外調查的時候看到的那幾個憂心忡忡的孕婦。
自古各家就重子嗣,這京外十七村裏的孕婦也不少,如今嬰孩失竊,各家孕婦也是提心吊膽,而且村人愚昧,昨兒個走的村子裏也不乏說什麼山神發怒,孩子是被鬼怪偷走的流言,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能至今都瞞得滴水不漏的原因之一。
話說這麼一個專偷孩子的人販子集團,黑道上肯定是有風聲的,隻是如今她身在朝廷,而且跟京城的地皮蛇也不熟,根本就沒法兒接上頭,這也就沒法兒收消息……
唉,真真是心煩呐!總不能讓她天天晚上四處溜,到有孩子的人家去守株待兔吧,誰知道他們下回偷的是哪家!
如此黑道不行就隻能走白道了,但如此水準的人販子想來也不是縣衙那種小衙門出兩個捕快能搞得定的,起碼得讓刑部出手,可若是越級告官也是行不通的,這可如何是好?
“楚月。”
正思索間,隻聽得樹下傳來周文征的聲音。
“文征,有何事?”楚月躺在樹上懶懶道。
周文征仰著頭道:“朝廷的敕令又下來了,其餘的人都已趕去,你也快去吧。”
我的娘,楚月一翻白眼。
……………………
腰酸,背痛,眼暈。
身為一個逍遙的翰林院編修,楚月今兒總算是體會到了一個兢兢業業的小編修應有的每日生活,雖然她還是在放衙的那一刻準時踏出了翰林院的大門。
身體的是革命的本錢,雖然楚月本想著找宋景暄談談讓他幫個忙,但宣王爺每日不是兵部就是軍營的,連王府都不一定回,所以找他的事兒還得先讓張斯查查他的一日行程再做決定。
偷偷趁著媚玉不注意的時候將在茶樓待了一天的翎白領出來,楚月帶著翎白一同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小翎,今兒你做飯唄,我累死了。”楚月敲著頸椎,一臉疲累道。
翎白想了想,淡淡地提議道:“小楚,我們可以去外邊吃。”
我去你個沒良心的!
楚月一臉悲憤的踏進後院,還沒來得及出言控訴翎白,便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陰森氣流弄得背後一凜。
“楚大人,本官還道你惹了什麼官司潛逃了呢,如今見著你完好無損,當真是可喜可賀了。”幽涼的嗓音陰氣森森地響起,賀琛執起手邊的彩釉茶盞優雅地飲了一小口。
楚月完全無視賀琛語氣中的陰陽怪氣,笑道:“喲,賀大人在這兒呢,天兒這麼晚了還沒吃飯呢?”
賀琛抬起眼皮,幽涼的眸光輕輕在楚月的麵上劃過,道:“本官昨兒剛得了一套銀製的器具,用來剝皮抽骨是最好用不過的,不知楚大人可有興趣試試?”
楚月的皮笑肉不笑,“多謝賀大人好意,隻是下官向佛,這血腥氣兒未免重了些,還是留在賀大人府上的好。”
老變態,動不動就又剝皮又抽骨的,不淨身去東廠跟劉節分個高下真是屈才了。
描金彩釉的茶蓋漫不經心地撥著浮在上頭的的茶葉,賀琛的朱唇血腥:“可是本官最恨那些言而無信之人,見著就像拔了他們的舌頭剝了他們的皮可如何是好。”
楚月的眸中寒光不掩,“君子遠小人,既如此,賀大人還是離得他們遠遠的,免得汙了大人的眼才是。”
賀琛的眼皮未抬,幽幽道:“楚大人的主意倒是不錯,可上天有好生之德,言而無信之人將來下了地府都是要受拔舌之刑的,本官怎麼說也與他有那麼些同門之誼,拉他一把也是責無旁貸不是,否則,不若本官先拔了他的舌頭,免得今後他再犯。”